“你这个小贱人!”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声音,直扎得她耳膜生疼。
这说话的人是谁?如此毫无形象的咒骂是在骂谁?她是怎么了?
很想抬抬手臂,看看自己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仿佛被沉甸甸的石头压住了。
秦霜心中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自从来了这崎韵海,她仿佛大部分时候都处在这身不由己的境地。难道她对这天元大陆如此水土不服么?
吃力地张开眼睛,顿觉阳光刺目。阖上眼睛缓了一会方再次张开,方觉适应了些许,眼前的景象也清晰了一些。
这是一间华丽的绣房,一个身着锦绣袍服的女子,不过二十余岁模样,此刻发髻凌乱,美艳的脸庞扭曲着,揪着她对面一个七八岁大小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女孩的头发。小女孩背对着她,看不清模样。
美妇的脸庞距离她仿佛不到十米,此刻正面对着她,秦霜怔了一怔。
她是又被另一伙人擒住了吗?
“为什么你来要到这个世上来?看见你,我就说不出的恶心。你说啊,为什么?”那美妇仿佛对秦霜视若不见,粗暴地揪起对面的小女孩。女孩却一声不吭,任凭那双手仿佛拎着破布娃娃一般将她拎起。
秦霜只觉脑中一热,正要出手阻挡,猛然发觉自己仍然不能动弹。
那个美妇看不见她,这是幻境还是梦中?
想到之前的情景,她似乎是睡着了,那这里只怕是梦吧。成为修仙者后,她很久没有做梦了呢,怎么今天这梦感觉分外清晰。
听着那美妇嘴中与她形象完全不符的恶毒咒骂,秦霜也忍不住心中瑟缩了一下。那女孩却仿佛浑然不觉,木然承受着一切。
美妇似乎更加生气:“小贱人,和你那老子一样。你不是硬骨头吗?我看你硬到几时”说完,长长尖利又保养良好指甲往那女孩身上狠狠地掐去。
秦霜只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幅场景,心中忍不住对那个小女孩感到同情。她是这美妇的丫鬟吗?是做错事情了吗?为什么要受到如此粗暴的对待?不过是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大错?这美妇未免太恶毒了些。
那美妇又掐又拧了半响,似乎有些累了,停了下来,坐在旁边的椅上喘着粗气。自始至终,小女孩也没有发出半声呻吟来。
坐了一会。她忽然脸色一变,笑道:“你爹快来了吧,我的宝贝卿儿。还不去换衣服?”只是一瞬间,她就完成了从泼妇到慈母的转变。变脸速度之快,让秦霜也啧啧称奇。
小女孩没有答话,沉默地进了房间,不一会就换了一身鹅黄色的绸缎衣服出来。看见她熟悉的眉眼时。秦霜终于恍然。
这个小女孩,她居然是凤飞卿。虽然年岁尚幼,满脸稚气,也没有那种玉像中的那种媚态,但是这眉眼却明明是凤飞卿的模样。怪道她看见美妇时也觉有些面熟,却一时记不起来何时见过。敢情是两人有几分相似。
美妇早已自行打理好了凌乱的衣襟和发梢,斜倚在一张美人榻上了。
凤飞卿安静地站到了美妇身边。刚才美妇发泄之时,显然极有分寸。她的面庞上居然看不到一丝伤痕。
房间内的两人沉寂着不发一言。未多时,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英挺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披着一件狐皮大麾。浓眉大眼,虽然说不上俊俏。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只是一进这房间门,他立刻将威严的面色一换,转向美妇笑道:“今儿没什么事情,早早就回来了,想着先来看看你。你今儿个忙什么了?”
美妇起身迎了上去笑道:“事情少还不好?老爷你总是闲不住。我还能做什么?左右不过是绣绣花,教卿儿写写字。老爷您先坐着,我叫丫头上来伺候,给你砌壶茶去。”此刻她面上的神情又娇又嗲,哪里还有半分泼辣。
小女孩也笑着跟在美妇身后轻轻唤了一声:“爹爹。”
男子温柔地握住美妇的手道:“你何必总是把丫头们遣开呢?莫非嫌他们粗手粗脚服侍不好?可要我再派几个伶俐的来?”
“妾身出身微寒,原不习惯让人在身边服侍。何况几位姐姐都没这么讲究,我何必多事。”美妇说着抚了抚凤飞卿的头发“卿儿恐怕也不习惯吧。”
“是啊,娘。”凤飞卿口齿伶俐地答道“爹爹,有卿儿服侍娘亲就够了。”
男子将目光转向了凤飞卿,迟疑了一下,也将手抚摸上她的头顶。
待那男子解开大麾,三人围坐下来谈了半响,男子忽然开口道:“夫人,卿儿也大了,很快也要开始修炼了,不如替她单独准备出一个院落吧。”
那美妇急切道:“卿儿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舍得让她离开?下人服侍终是隔了一层,还是让她和我住在一起吧。”
男子征询的目光转向凤飞卿,却见凤飞卿乖巧地说道:“卿儿也舍不得离开娘。”
男子犹豫了一会,也就开口道:“那就罢了,只是不许在你娘跟前淘气。”
看见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秦霜只觉如坠冰窟。
眼前这幕如此真实,凤飞卿真是这样长大的吗?似乎比金则描述的还要惨上几分。男子应该就是她的父亲,风华城前任城主凤涵吧。不过此时风华城还没有改名,应该是叫夜洛城才对。听说燕飞卿的母亲名为弄玉,虽然没有灵根,只是一个凡人,由于貌美,却偏偏给凤涵看上了。只是这弄玉之前似乎是有心上人,原本不从,拗不过凤涵的权势,*于他后有了凤飞卿才入门做了侍妾的,所受宠爱一时无两。
看着那转向弄玉时眼光就不由自主变得柔和的凤涵。秦霜暗暗摇了摇头,这凤涵恐怕对弄玉是有几分真情的。弄玉一介凡人,哪里能想到修仙者的神通,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凤涵眼中。只是,凤涵为着对这弄玉的愧疚和几分情意,明知道女儿的境地,终是忍住了撒手不理,甚至还装作全不知情的模样。
看着凤飞卿那笑得仿佛天真无邪的小脸,秦霜不忍地闭上了双目。在她能够自保之前,这样的事情她还要忍受多久呢?
两个小婢奉上了茶水。又悄悄退下了。
弄玉又劝道:“老爷虽然心中偏疼我两分,只是毕竟长幼有序,不能让人说我不知礼。待会还是去姐姐屋里歇着好。”
凤涵看了弄玉一眼随意道:“知道了,我心中有数。”
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弄玉违心的推托之词,却依然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伸手将凤飞卿抱坐在他腿上问道:“卿儿很快就可以开始修炼了,开心吗?”
凤飞卿点了点头道:“开心,谢谢爹。”此刻她眼中的愉悦倒是千真万确。
“以你的资质。可以学习顶级法诀,爹一定替你挑一本最合适的。”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眼前的一切都如水雾一般摇晃起来。
要醒了吗?
待秦霜睁开眼时,仍然是身在影车之中。她只觉心中酸涩,伸手一拭,抚着脸上的湿意愣住了。她竟然在梦中不自觉地为燕飞卿流泪了吗?那个禁制果然有些神奇的力量。既然已经选中了她,恐怕她是想逃开这是非也逃不开了。她在天南大陆是就已经是外忧内患了,来到天元大陆就后。灵异之事更是接踵而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随后几天,虽然她心中隐隐有些期盼能再看到凤飞卿之后的事情,却一直无梦了。
而影车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星罗岛交易会。
“灵儿。下车吧,我们到了。”沈天河在影车外道。
秦霜掀开帘下车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遭。眼前所见是一座山峰,陡峭入云,影车已不能前行了。
沈天河伸手微微一托秦霜手肘,运起身法上山了,其他三人也紧随其后。
他已经在昨日第一个成功突破了瓶颈,达到了炼气期第九层,此刻眉梢眼角中皆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携带着秦霜轻若无物,口中还笑着道:“此山名为陷空山,传闻中是星罗岛的最中心,从岛上各个角落赶来路途都差得不多,星罗岛每十年一次的交易会都在此举行。”
不过一顿饭功夫,几人皆已经登上山顶。秦霜极目望去,云腾雾绕,看不清远处。可是这峰顶之上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不会是从各个方向来都有一座山峰吧?”秦霜忽然心中起了这个念头,若真如此,可叹这自然的造化之功了。
沈天河看她神情,点了点头,宠溺地笑着身手想去揉她秀发,却被她微微一侧避开了。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去,沈天河道:“看来灵儿居然已经猜到了交易会在哪了?”
四人对视一眼,携着秦霜走到崖边,纵身跃了下去。
秦霜自然是不会吓住的,她御剑的次数都不知凡几,怎么会被这座悬崖的高度吓住?眼看沈家四人各运身法缓住了下降的趋势,听着耳边的呼呼风声,半盏茶的功夫,脚尖已经接触到了地面。
刚才她在空中往下看时,并没有发现人迹。一落到地面,才发现这个四面环山的凹地中,早已聚集了不少修士。
一落地后,沈天河看了看秦霜的面色,奇怪地咦了一声:“看来灵儿平日强身健体的功法也不是丝毫没有用处,从这么高落下来居然没有不适的样子。”
那位四叔父也打量着秦霜答道:“确实,别说现在灵儿毫无灵力,即便仍有第三层的修为,恐怕还会有些不适的。”
几人正疑惑时,一位四十余的白袍修士看见沈天河,和身边人低语了几句,快步迎了上来。
“沈家主别来无恙啊,怎么今年也对交易会感兴趣了。”此人双目细长,发丝和衣衫都一丝不苟的模样。
“只是带小女出来见识见识罢了。想必洪家主是有什么志在必得之物吧。”沈天河含笑道。
“哪里,只是我洪家刚刚跻身羡禹城四大家族,末学后进,不像沈家家学渊博,自然还需购置不少东西。”洪家主面上笑容看起来着实有几分碍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霜可以明显感觉到沈天河身子僵了一下,看来这就是顶替沈家进了羡禹城四大家族的洪家家主了。
洪家主目光却已经很快转到秦霜身上了:“这位想必就是令爱了吧?听说令爱几天前在风华城进了那玉像禁制之中,大出风头,连风华城城主都待为上宾啊。”
消息传的可真快,恐怕洪家也是时时防着沈家反扑的吧?毕竟,比起沈家来,洪家根基浅薄,脚跟还未站稳。听到风华城城主亲身拜访沈家一行人,还不知心中有什么猜测呢,此刻见到沈天河,自然要旁敲侧击,看看沈天河态度可有什么变化。
路上沈天河向她晓以大义时也曾经说过,羡禹城四大家族可不是只一个名头,还能与城主府一并抽取城内店铺中的一部分灵石收入和羡禹城范围内灵石矿每年的一部分出息。虽然是城主得了大头,四大家族占了小头,也足够供应沈家家族上下上千人口。现在沈家失去了这个权力,自然是大为不甘,以后一段时间内不免要俭省起来了。区区一个羡禹城这一小部分灵石收入,已经养活了沈家如此多的修士和凡人,何况风华城的?
没有灵石,家族子弟灵药等配给也会减少,修为高的修士就更难出现。多少曾经盛极一时的家族都是这样衰微下去的。
秦霜并不耐烦听此两人为了些权势利益在那唇枪舌剑,转而打量起谷中其他人来,试图寻找其中有无熟悉的身影。反正不论此人说什么,沈天河自会替她回答的。
只是,山谷中虽然人影憧憧,她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