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叶东昊一边向男生的父母道歉，一边将人送上车，叶明舒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真的非常抱歉，你们带孩子检查之后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
    ‘砰——’
    叶东昊话没说完，人家车门就关上了，男生的父亲发起车就是一脚油门。
    叶东昊蹙眉，一脸无奈的看着远去的车子，深深吸了口气吁出，带着叶明舒走到自己车子前，拉开副驾的门。
    “上车。”叶东昊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责怪的意思，但声线明显有些硬。
    叶明舒心底瞬间冒起了一抹不安。
    她缓缓抬起头，秀气的眉微蹙着，那双睫毛卷翘的大眼睛里蒙上了雾气，丰盈小巧的菱唇轻轻的颤。
    叶明舒那样子看起来简直不要太可怜，尤其是在她左脸颊额骨的地方还红肿着的情况下……
    原本是真有些生气的叶东昊心一下就软了，本还想上车后教训她几句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他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用指腹轻轻触碰她脸颊红肿的地方。
    “嘶——”疼痛感立马传递上脑，叶明舒眉蹙得更紧，却她却没躲开。
    她喜欢舅舅这样的触碰，感觉很亲昵，可是……这样的触碰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她的长大，已经变得很少很少，所以她只能去其他人身上找……
    “疼了？”
    “……有点。”
    “回去煮两个鸡蛋敷一下，很快就消肿了。”
    “嗯。”
    “赶紧上车。”
    叶明舒心终于放下，往前两步侧身上了车。
    叶东昊帮她将车门关上，绕过车头，想着老方跟他说的话，眼底浮动起担忧。
    也许应该带她去复诊看看，问题是……要怎么跟她说，她后期对看医生一直比较抗拒……
    叶东昊才上车，就看到叶明舒微微弯着唇角眨巴着眼睛看他。
    叶东昊无奈又好笑，“怎么了？”
    “你生气了？”
    “有一点吧。”叶东昊说着，转头看向路况，发起车。
    叶明舒噘起小嘴，“他说我有病！”
    当然，这种话那个男生也不是第一个说，她也不是第一次听。
    但今天不一样，她本就心烦意乱，那话听起来就格外的刺耳！
    “我知道。”叶东昊打着方向盘，“办公室里不是都说清楚了么，而且舅舅也没说那男生对。”
    “那你为什么生气？”
    “首先他说，你觉得他不对可以跟老师说，你动手干嘛。”
    “……”说到底还不是觉得是她错。
    叶明舒嘴一抿，指尖攥起，猛的别开头看向车窗外。
    叶东昊见她反应那么大，叹了口气，“另外你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他还手你吃亏你知道吗？你看看你的脸。”
    “……”所以，舅舅不是觉得她错，而是担心她喽。
    叶明舒呼吸微窒，心底骤然升起的落寞也立马消失。
    “今天要不是那个叫沉、沉什么韬……”
    “沉逸韬！”叶明舒转回头纠正他，原本垮下的嘴角已经微微扬起。
    叶东昊看着她唇边的笑，也越发确定了要带她去复诊的决定，情绪转换太快了……她真的有些不对劲……
    “对对对，沉逸韬，要不是那个男生帮你拦着，你今天要吃大亏！”
    “所以你是担心我才生气的吗？”
    “不然呢？”
    “那你还那样跟他们道歉……”
    “毕竟先动手的是你嘛，不道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叶明舒噘了噘嘴没再说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不满。
    叶东昊见她不高兴，到嘴边想带她去复诊的话压了下来。
    算了，还是先给徐医师打个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一下，看看吃药能不能解决……
    回到家，叶东昊先让叶明舒去换衣服，自己就去煮鸡蛋。
    看着叶明舒上楼，叶东昊拿着手机进了厨房，拨通了徐医师的电话号码。
    叶东昊将今天的情况跟徐医师说了一遍，徐医师听完他的描述后，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觉得确实有复诊的必要，至少得找到忽然影响她情绪的关键，而电话里，很多东西是没办法弄清楚的。
    问题是……
    “可惜我现在不在国内，而且预计要一个月这样才能回来，明舒的情况……不能拖，要不恶化又得服药，长期服药对她身体来说是一种负担。”
    “那怎么？”
    “这样吧，我打电话问问江教授，看他有没有时间。”
    “江教授？”
    “我老师，非常权威，你完全可以放心，如果他愿意帮明舒的话，我觉得明舒痊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叶东昊一听，还是徐医师的老师，心放了下来，“那就麻烦你了徐医师。”
    “不用客气，重点还是要看他有没有时间，或者说他愿不愿意。”
    “嗯，我知道了。”
    已经换上家居服的叶明舒背靠着厨房门口的墙壁，双手揪着衣摆，唇抿得紧紧的……
    ***
    夕阳透过落地窗洒在别墅客厅的地板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站在装饰柜前，手里拿着一个相框细细擦拭着。
    就在他将相框放下时，放在沙发柜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回头，看着那电话犹豫了会才走过去，慢条斯理的摘掉左手的白色的手套，食指和中指按住喉咙，右手拿起话筒。
    “喂？”
    沙哑又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徐医师连忙说：“您好，我找江教授。”
    “我就是。”
    “哈，教授，我是小徐啊！”
    “……”年轻男人半磕上眼，想了两秒，“徐晋？”
    “对对对，没想到教授还记得我。”
    “呵，怎么会不记得呢……对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个病人，在我这里治疗了三年多了，本来已经好转都停药半年，今天忽然又情绪失控……”
    徐医师把叶明舒的情况说了遍，而男人也早已经坐到了沙发上，看着电视里自己的倒映表情有些不耐烦。
    “那你的意思……”
    “我刚好在国外进修，一时半会回不去，所以希望老师能给点意见，如果您愿意帮她的话那就更好了。”
    男人张开，刚想拒绝，徐医师的声音再度传来。
    “小女孩叫叶明舒，挺可怜的，不知道她的案子您有没有印象，五年前那个入室抢劫杀人轮奸案，其中一个罪犯还是受害人同学，才十五岁。”
    男人不耐烦的表情一敛，眯起眼，“你刚才说她叫什么？”
    显然，他在意的不是案子，而是患者的名字。
    “叶明舒。”
    “……”男人捏着话筒的手微攥，“案子我倒没什么印象，而且近期我也要到芬兰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这样吧，你把她资料发我邮箱，我让闻笙帮她看看。”
    “闻笙？”
    “纪闻笙，也是我的学生。”
    “呃……”
    “怎么？你连我的推荐都不相信么？”
    “呃、呵……没有没有，能得到教授的认可说明他肯定很优秀，我、我就是担心患者那边……”
    “你先把资料发过来吧，如果他们不愿意接受，也没办法，他们自己再找人吧。”
    “好好好，我一会就把资料给您发过去。”
    “嗯，没别的事了吧？”
    “没有了。”
    “那先这样。”
    男人挂上电话，松开按住喉咙的手，看着电视里自己的倒映，唇微启。
    “叶明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