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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 第67节
    赤澜九刚想捂它的嘴。
    马小红“嗯”了声,“我也看到了。”
    魏鸣宇急切问了句:“能看到多少?”
    这孩子虽然是很厉害,厉害起来仿佛全知,可那能力时灵时不灵的,指望她跟买彩票中头奖的概率差不多。
    马小红扭头看了桑寻一眼:“都是关于他的,很多,但我现在只能看到,并不能解释看到的具体含义,至于推演未来,我需要对他有足够多的了解。”
    赤澜九听得烦,“捡个最重要的先说说。”
    外头的煞气不除,她别想回幽都了,这倒霉玩意儿她以为很容易就能破解,但实在没想到会费这么大劲。
    马小红背了个粉色的斜挎包,包包里鼓鼓囊囊的,她打开从里面掏了掏,掏出一个十六边形的盒子,那盒子是透明的,里头放了很多彩色的珠子,她双手抱握,拿起来在脑袋边晃了晃,彩色的珠子慢慢亮了几颗,光线越来越强,然后在半空中投射出影像。
    赤澜九抬头:“牛逼,真先进啊。”
    这……全息投影?
    马小红十分冷幽默地配合她做出一副伸手“请”的姿势:“请看大屏幕。”
    影像里,就是这片地下河,黑漆漆的河面漾着幽沉的波纹,一身青衣的扶桑把自己的灵体和神相剥离,用一把剑直接将神相一分为二。
    生劈神相,跟人类自己把自己一刀劈两半差不多,看着都要疼死了。
    然后一半神相回归自己的身体,另一半,被他塞进了神像里。
    那神像雕刻的本来是和景春差不多的样子,那是他想象中女儿长大的样子,可神相注入的瞬间,神像慢慢变了样子,一张脸变成阴阳脸,翅膀一半扬起,一半垂落,仿佛一边光明,一边黑暗。
    他久久凝望,眼神里都是哀伤。
    扶桑身上的气息和桑洛身上的很像,毕竟是父女,所以景春根本没有意识到,扶桑的一半神相会在他女儿身上。!
    第47章 心怀希望
    “如果,我和一万个人同时站在天平的两端,我死,或者那一万个人死,你会选择救他们?还是救我?”云崖上,扶桑望着远处缓缓移动的云层,忽然问道。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个瞬间。
    春神正站在云崖边,透过浮生镜观察三界。
    这个问题,后世有一个很出名的衍生问题,就是我和婆婆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而春神作为战神和守护生命的神,这个问题对她来说确实刁钻了一些。
    扶桑问完垂着头,眉眼露出一些微微的难堪。
    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太开心。
    根本原因在于,他不应该问出来。
    春神笑了笑,拂袖一挥,浮生镜里显出几段类似的场景,各个世界的情侣们,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扶桑没有等她回答,甚至于有点害怕她回答。
    他说:“我希望你救那一万人,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你为难。”
    而他心里却想:那么到了那一天,即便你没有选择我,我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他在这片刻,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但他其实知道,只是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态问出这句话的。
    春神的脸上露出片刻的错愕,然后抓住了他的手,“不用怀疑,我很爱你。”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让人信服。
    他低头吻住她,觉得那一刻自己拥有全部。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么一句。
    哪怕是骗他的,也好。
    “扶桑,克制自己的欲望很辛苦吧?”天帝曾这样问他。
    他低头,不答,内心却满是慌乱。
    “说起来,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因为欲望而诞生的低劣东西,能克制自己的贪婪、冲动、自私和占有欲,实在是很难得了。”
    他的语气平缓而威严,仿若是一种羞辱。
    带着夸奖意味的羞辱。
    低劣的……东西。
    不过好像也
    没有错。
    她有很多要紧的事,要保护很多生灵,爱着万物。
    而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他尽管努力装得像她那样宽容平和博爱,可其实他不关心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人是死还是活,是好还是坏,是幸福还是悲惨。
    甚至他根本不在乎那“一万人”的死活,他选择他们活下去,完全不是因为他有高尚的情操,有悲悯众生的慈悲心,他只是为了讨好她罢了。
    因为她是高尚的,所以他是高尚的。
    可如果她想要世界毁灭,那么他也会是她手里最忠诚的刀。
    他只关心她,关心她的一切,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从里到外。
    “你知道,祖神为什么把心脏一分为二吗?”
    一半化作问道石。
    另一半却留在极东的荒海,被太阳真火镇压在海底。
    “那是他大道圆满之时,从心底剥离的一缕邪念。”
    那缕邪念,许多年里都是以一种温和的姿态存在于海底。
    春神锻造神剑,缺了一味阴邪之物中和,于是想起它。
    它看起来那么“孱弱”、不值一提,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是在扶桑拥有双灵体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那东西的邪性。
    它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控。
    “双灵体,一个至纯,一个至邪。”天帝低头看他,“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才是那个邪灵。”
    天钟敲响,一声一声撞击在他脑仁。
    他恍惚抬头,诸天神佛,全都低头审视他。
    “伪装得很好呢!是不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像是代表审判的闸刀当头而下,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嗡鸣。
    他常常坐在云崖上发呆,一呆就是很久。
    女儿握住他的手,也不怎么说话,偶尔问他,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他总是说,快了。
    “你能诞下春神的孩子,实在是天道的恩赐,但是显然,被诅咒的东西,带来的生命都是肮脏的,真是可怜。”那声音一度像是魔音,但其实他的声音平缓而低沉,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我是说那孩子,
    真是可怜。”
    “听说,天帝想要把春神的孩子接到身边教养。”
    “其实是□□吧!教养是假的,看管才是真的。”
    “六道外的魔物,会被抹杀吧!三界大乱,死一个两个,估计也没有人会在意。”
    “春神还在战场上,现在除掉她是最好的时机。”
    ……
    云崖下住了一群人类,他们议论着。
    桑洛听到了,天族的士兵也确实时不时在云崖徘徊,她惊恐万分,拉着父亲的手,战战兢兢。
    然后她失控了。
    云崖变成一片焦土,她的怒火将东方仙境化作炼狱。
    尽管她用回溯之术将一切又回归原样,但她还是被带走了。
    只是那时扶桑并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阴谋。
    桑洛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就连天道都似有容忍。
    但天帝以为,本性邪恶贪婪卑鄙的神族,经不起一点挑拨和煽动。
    那不过是引诱她犯错的一种手段。
    也是后来春神之怒的由来。
    几万年里,扶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为什么要惩罚春神和他的孩子呢?
    又或者,对于一个欲望诞生的他来说,这便是一场漫长的刑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忍受。
    千年万年,被思念和孤独侵蚀,这是他应得的。
    桑寻的灵体剧烈地颤动着,神相震颤,在叫嚣着回归,然后被锁链捆绑着,不得挣脱。
    桑寻想起了一些过往,本能地,后退半步,似乎想要离远一些。
    他在拒绝神相的回归。
    他有一半的神相就能活。
    即便是死了,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