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商场门口，孟芙先下车，绕到正门台阶处。
    天色如墨，但大城市的夜晚亮如白昼，璀璨得晃眼。
    孟芙自然看到裴晟左边脸上的血痕，没有怕拒绝，她抬手抚到伤痕边缘，语气紧张：“怎么弄的？这是脸……”
    从鬓角斜着划到与鼻头齐平，五六厘米的一道印子。
    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摸脸，裴晟攥着她手腕扯下，语气寡淡，“和人打了一架。”
    路上，他心中的怒气都发泄干净。
    他清醒地知道，郑希铎过来找他麻烦，就是因为在孟芙这里没得手。他也没有气她，怪她，只是想冷静，不想乱着心思和她说话。
    听他与人打架，孟芙瞬间猜出对方身份。
    想解释，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唇瓣张开又合上，最终，她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神心疼：“疼不疼？”
    裴晟觉得自己疯了。
    他鼻子一酸，这个瞬间想哭。
    疼吗？
    不疼。
    只是一个划痕。
    但孟芙的眼神和语气好像他可能会死掉，很担心。
    人活着还是要有冲动的，一板一眼计划好每分每秒的反应真的很无趣。他反扣住她的手，指根握在一起，紧密地攥了攥。
    “疼。”
    裴晟撒谎了，薄唇勾起。
    “……”见他还不认真，孟芙轻轻叹息，“脸上留疤可不是好事，会……”
    刚刚还嫌在商场门口被摸脸尴尬的男人低头堵住她的嘴，重重亲了一口，又很快分开。眼神短暂缠绕的两秒间，他问她：“被他欺负怎么不来找我？”
    唇上滚烫，孟芙心脏怦怦加速，嗫喏道，“不想打扰你谈生意……”
    上次因为她，他丢了合作，已经很惹他家里人生气。
    看着她澄净的眸子，裴晟心中的结突然消失了。
    就算做了几年牢又怎样，他没死，也没失去什么。女孩第一次被他伤到进医院，他被惩罚一下也没错。
    这般想，裴晟觉得算了。
    与其谨小慎微地记着仇恨，活在算计里，不然放下过去，给自己一个痛快。
    他又低头亲了她脸颊一口，“下次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我。”
    孟芙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只知道乖巧点头。
    进到商场电梯，里面没人，孟芙反应过来，小声问他：“除了脸上，还有其他伤口吗？”
    裴晟啧了一声，口吻倨傲，“我赢了，身上的血是他的。”
    “……”
    幼稚。
    垂眼看着与他紧握的手，孟芙心尖泛起难以言喻的甜蜜。
    他终于，愿意和她讲话了。
    ……
    换了干净的衣服回家，裴晟因为孟芙的坚持，在药店给脸上的伤口消了下毒。
    只是推门进去，他就看到坐在客厅，一脸问责神情的爸妈。
    孟芙与他牵着的手瞬间就松开，站到一旁，尴尬地看着他们，“叔叔，阿姨……”
    裴建华没说话，方锦瑜之前和她通过一次电话，点头嗯了声，“rachel上楼了，你去看一下吧。”
    闻言，孟芙看了眼裴晟，转身上楼，心里比看到他父母更紧张。
    楼梯间的脚步声消失，裴晟从冰箱取出一瓶冰水，坐到他们对面的沙发，慵懒地翘起二郎腿。
    见他模样惬意，方锦瑜直白问道，“rachel是你和谁的孩子？”
    “咳——”
    裴晟被水呛到，看向爸妈的眼神先是疑惑，随后无语，“她是我大学同学的外甥女，小姑娘年纪小，乱喊我daddy。”
    方锦瑜和裴建华都不信，紧盯着他。
    见状，裴晟垂眼，轻哼一声：“她也就三岁，我要是想生她，得在监狱里找女人。”
    “……”
    经他这么一说，两人才反应过来，rachel确实有点小。
    这茬过去，裴建华突然记起自己过来的最初目的，语气冷沉：“听说你把郑希铎打了？”
    “昂。”裴晟语调悠缓，吊儿郎当的：“打死他。”
    “……”
    方锦瑜也不喜欢郑家，但大家在一个圈子里，都是成年人，不该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她还没教育裴晟，裴建华率先开口：“因为什么呢？别告诉我又是女人？”
    上次让他脱手的合作，就是因为孟芙。
    现在在商业宴会上一打出名，又是因为那个女人。
    “不是。”
    裴晟玩着手中的水瓶，但这玩意儿刚从冰箱里取出，瓶身很快沁出水珠，润湿了他手掌。
    嘶——
    他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有点烦。
    抬眼想找纸巾，他就对上父母冷凝的目光。后知后觉的，他又解释了一句：“和别人无关，我上学的时候就讨厌他。”
    见他漫不经心地擦起手，裴建华轻嗤，“那你要是谁都不喜欢，以后生意没得做。”
    拒掉和charls的合作，他说人家人品不行。
    现在出去和生意场上的老总打架，回来说不喜欢对方。
    他二十七岁了，不是七岁小孩，只凭喜欢，出去莽莽撞撞。
    “反正和他家没合作，怕什么。”裴晟视线飘向楼梯，明显心不在焉。
    裴建华觉得裴晟要废，他现在被孟芙迷得团团转。
    “不要脸。”他骂一点记性没有的裴晟。
    后者还没反驳，方锦瑜轻轻拍了拍裴建华的嘴，“呸呸呸，怎么能骂人呢。”
    他们夫妻相处三十年，裴建华脾气一直很好，就从裴晟大学出事以后，他有了骂人的习惯。当然，被骂的人都是裴晟。
    被妻子阻拦，裴建华不愿多说，依旧坚持自己最初的态度：“你愿意养女人就养，带回家是不可能的。我给你时间玩儿，但你要是想和她长久，就光屁股滚出去，一点家里的钱都别拿。”
    裴晟最不怕威胁，看着父亲，低缓笑起，“说不好真有那么一天。”
    “……”方锦瑜不想听他们父子俩再说气话，帮着劝裴晟，“你现在不是小孩子，做生意讲究的是利益合作，别把事情做太绝，结仇太多不是好事。”
    着急上楼看rachel，裴晟敷衍点头，没说几句话，就送他们出去。
    二楼转角，听到他们谈话的孟芙赶紧转身逃走。
    没人同意她待在他身边。
    连他们最亲近的爸妈都不同意。
    回到卧室，孟芙抱起rachel，暂时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如果将来注定要分开，她要带着rachel走。一旦让他知道rachel的身世，裴家肯定会抢她的孩子。
    裴晟进来时，rachel在床上看画册，孟芙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听到声音，她把手机放下，甚至是扣了过去。
    他是放下了四年前，但没放下她在英国找情人。之前是在意，他现在要比之有余。
    想过去抓她，裴晟突然记起rachel还在。
    “rachel，困不困？要不要睡觉？”
    最近有了rachel的到来，孟芙晚上要陪她睡，他住客卧。
    如今，他但凡想碰孟芙，都得先把rachel哄睡，再把孟芙抱到自己睡觉的房间。
    看着裴晟温润的眉眼，rachel一点不困，嗓音清脆：“daddy我不困，我今天有午睡哦。”
    “……”
    裴晟暗邃的眸泛起细腻的柔光，看着rachel，他心想：不乖哦，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