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梦鸾很快进宫,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做派,只可惜浑身的囚衣都被染上了鲜血,一双手更是血污淤肿,看上去十分狼狈。有人对他用了刑,但显然不是傻子皇帝。因为皇帝一见了他,当即惊讶开口,“潘梦鸾,你这手怎么了?”
潘梦鸾没出声,一抬眼,先看见了倾城。
倾城直视他的眼睛,“潘贵人,案情还未水落石出,若有人对你动用大刑,你大可说出来。”
潘梦鸾冷哼一声,别开了视线。
王神爱看在眼中,使了个眼色,大理寺上卿慌忙站出身,“启禀皇上,您今晨不是下了口谕吗?说要将潘梦鸾和锦公主的案子查清楚。老臣连忙审问潘梦鸾,可惜他仍旧死鸭子嘴硬,半个字也不肯说,这才……才……”
他讪讪一笑,“用了点小刑。其实看着吓人,根本没伤到筋骨的。何况……谋杀先皇是何等大罪,别说动用小刑,就是用大刑伺候,老臣也觉得理所应当。”
好一句理所应当,倾城忍住心中冷哼,不言不语。
王神爱点点头,“上卿大人说的极是。今日皇上和大人,还有丞相大人一起审问你。潘梦鸾……”她冷冷看过去,盯着潘梦鸾的脸,“若今日你仍旧不肯吐露半个字,就别怪皇上无情了。”
傻子皇帝慌忙迎合,“若你再执意不肯说话,朕就当你默认了谋杀先皇之事,直接将你和锦公主砍了脑袋。”
“锦公主现下何处?”跪在地上的潘梦鸾忽然开了口。
凤藻宫中人齐齐一惊,真没想到一直不肯开口的潘梦鸾,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王神爱目光闪烁,“锦公主已经被禁足,只等审问完你,再来审问她。”
潘梦鸾并不理会她,而是转过头看着公子玄,“信不是我写的。有人假冒我的字迹,伪造这封书信害我和锦公主。我死了没关系,但将无关的人牵连进来……”
他目光微微黯然,低下了声音,“委实不应该。”
傻子皇帝一愣,“你说……这信不是你写的?那之前抓捕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况且,太傅和朕都亲眼看过的,那就是你写的字碍…”
潘梦鸾冷冷清清一笑,目光中的意味很深远,“皇上,宫外擅于模仿人字迹的书生大有人在。只要肯花钱,别说是我,就是皇上的字迹同样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
他幽幽停顿了片刻,“只需要将我常日所写的诗句比对一下,便可看出那封信上的字,每一处收尾都有些牵强。而且,有几个字我有特别的写法,他模仿的根本不像。”
这话跟倾城看出的一样。但她没办法为他作证。
潘梦鸾冷笑一声,“可惜……原本我现下就可随手写几句,让皇上和丞相看出真假。却有人在刚才,趁着丞相和沐军师进宫之前,将我的手废了……”
原来用刑是在方才那么小半个时辰中。
倾城倏地转头看着上卿大人,老头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终是迎上了众人的目光,站定了。
这没什么不妥,只要皇帝不治他的罪,他就是没罪。
王神爱温柔出声,“上卿大人也是心急想要破案,皇上可以体谅你的。只是……”她转头扫了众人一眼,“潘梦鸾的手不能用了,现在怎么办呢?”
当然是比对常日的书信。
倾城眸光一闪,宫门外突然有宫女神色匆匆的跑过。隐隐约约可听见外头人呼喊“走水”的声音。不过片刻间,就见有内监从宫外奔过。
皇后着急,“怎么回事?”
宫女进门,站在门口恭敬出声,“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梦园走水了……”
梦园?
潘梦鸾的住处?
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
再是痴傻之人,也知道这是皇后王神爱搞的鬼,可惜却没实打实的证据去证明。何况,就算证明梦园是皇后一把火烧了的,又能如何?
皇帝惊讶,“哎呀,潘梦鸾,你的寝宫被烧了……这下子还怎么找书信啊?”
众人面面相觑,倾城慌忙与公子玄使眼色。公子玄温声开口,“既然没办法验证书信真假,不如先将潘贵人的手养好了再审问不迟。先皇一去经年,想要急着为先皇伸冤,也不急着这一时。”
转头看着皇帝,他道:“皇上以为如何?”
傻子皇帝叹息一声,“也只能这样了。先将书信和血剑保存起来,再将潘梦鸾押下去,等他养好了伤势再说。”
“皇上。”倾城脱口出声,慌忙拦祝
众人看过来,她面不改色道:“宣召末将进宫之前,潘贵人的手废了,寻找书信之前,潘贵人的寝宫被烧了。如此种种,不管是人为还是巧合,末将以为都是应该避免的。现下潘贵人若再被押下大理寺,只恐怕没等手好起来,就又有新的问题要出现。”
她说的不卑不亢,可人人可听懂,她是在针对王神爱。
任是王神爱再温柔,也绷不住火气,“沐军师这是何意?难道本宫还要故意害他不成?”
“末将不敢。末将与锦公主虽然认识,却也不算熟悉。末将和潘贵人更是从未谋面。某将没有必要为了他们,开罪了皇后娘娘。末将只是希望能够公平公正的处理此事。”
王神爱冷着脸,公子玄点点头,“若皇上信得过臣下,倒是可以将潘贵人送入丞相府暂祝”
“不可。”王神爱先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来人。”
宫外立刻进来一名宫女,恭顺地低着头,“在。”
“梦园的火怎么样了?”
“启禀娘娘,梦园走水的地方乃是书房,如今已经扑灭了。其他宫殿并无大碍。”
王神爱微微一笑,“既然大理寺待不得,难道梦园也待不得?何须劳动丞相大人1她冷眼瞧着潘梦鸾,“就请潘贵人回去梦园住着吧。不过记住一点,没有本宫的允许,绝不可踏出半步。”
潘梦鸾没吭声,仍旧穿着满是鲜血的囚衣跪着。
傻子皇帝看着心烦,摆摆手,“散了罢,散了罢,传个太医治好他的手,咱们再来审问。”言毕径直起身,穿着宽大的龙袍匆匆去了。
倾城余光看过去,总觉得皇帝的衣裳很不合身,实在很像小朋友过家家时,非要穿着大人的衣裳,方觉得威风凛凛一般。那衣裳明显是大了,可看皇帝的神态,却穿的很惬意。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愈发低下了头颅。
出宫,七爷已经等在了丞相府门口。倾城忙问他查探的结果。果然,某人出马,一个顶俩,已经明确了此事件的来龙去脉。
一路往宅院去,一路听他说着,倾城的眉目渐渐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