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璎忙扶正了面纱，着急辩解，“因奴与宫里的内监是老想熟，刚才他来请人，奴特地向他打问了几句。”
    说着话，忙转头遥遥看着倾城，“姑娘，贵人潘梦鸾和锦公主恐怕要有难了。王皇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旧账，说当初老皇帝死，是潘梦鸾和锦公主合力杀的。还有血刃和书信为证。”
    倾城心头一跳，七爷也倏地回过头来。二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那个漆黑的夜晚。那日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可潘梦鸾做的那样仔细的，怎么竟还落下了证据？
    两个人目光闪烁，交汇片刻，齐齐出声，“去瞧瞧。”
    公子玄被留在宫中，正陪着王皇后和傻子皇帝。丞相府能够进宫的人，只有倾城。七爷乔装为一个贴身侍卫，跟着她一起进宫。无人认出七爷，便是丞相府的官家见了她和他，也只是恭敬关切几句就退下了。
    入宫，比想象中容易一点。
    一路进宫，都是熟悉的光景。内监在前头带路，一句话也不肯多言。倾城穿着墨色的甲胄，走得脚步生风。长长的宫道看不到头，两旁只有光秃秃的朱红围墙，只有他们三人行走。
    七爷趁着内监走得靠前，这才低声道：“进了宫小心防备王神爱，谨防她使诈冲着你来。”
    声音只有倾城能听见，她闻言眸光一动，“好。”当下，二人也不再交谈，只匆匆前行。
    不得不说，她对于王神爱，忽然就多了一分正视。这个女人不简单，竟然懂得拿望月台做幌子，暗地里蒙骗了所有人。
    是她太过掉以轻心。也是王神爱这一局算的太厉害。
    王神爱发难的地方，并不是御书房，而是在她的寝宫之中。凤藻宫乃为后宫女子最尊贵的去处，是南朝天下女人们最想要待着的地方。
    倾城带着七爷到了凤藻宫门口，宫女躬身问安，一切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
    七爷不能再进，老老实实乔装为侍卫，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桀骜的眉目掩在头盔之下，看不太真切。倾城迈步进门，披风在屏风前荡过漂亮的弧度，进了正殿。
    王神爱依旧穿着一袭水蓝纱衣，正端坐在傻子皇帝身旁，公子玄坐在下首，脸色冷冷清清。不过，看那安稳的做派，只怕事情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当即心中一定。
    “末将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一番行礼，抬起眉眼，与几个人对视。
    傻子皇帝已经急不可耐，“沐军师，快快来看，这就是天锦和潘梦鸾干的好事1
    倾城转眼看去，见一个宫女捧着一只二尺见方的金漆托盘，其上正摆着带血的书信和一柄长剑。长剑式样普通，却仍旧令人眼熟。只因为，那时锦公主刚刚恢复记忆，手边还没有趁手的兵器，所以带着他们潜入皇宫时，顺手拿了朱瑾的佩剑。
    朱瑾天生就是金算子，杀人利器也是金算盘，这把长剑不过随意寻来的，自然很普通。锦公主在湖畔轻舟上杀了老皇帝，这把剑便没有带走，只由潘梦鸾处置。
    而今，本该消失的长剑却出现在金漆托盘上。
    那么潘梦鸾呢？
    她眸光一闪，想起不久之前，锦公主正是借助了潘梦鸾的关系，重新在南朝谋了一个公主的身份。日日进宫，总要与潘梦鸾说几句话。而潘梦鸾对于锦公主，也分外的维护。
    所以，王神爱才会怀疑到这两个人上头吧？
    她冷冷清清瞧着金漆托盘，“这是怎么回事？”
    王神爱目光微闪，淡淡解释起来。言语间竟然也将那夜的情况叙述了七七八八，所差的不过是路线、人数这些细节而已。
    倾城冷冷道：“既然是潘梦鸾杀了皇帝，此刻潘梦鸾在何处呢？”
    她并不将杀人凶手往锦公主身上引领，而是往潘梦鸾身上指。王神爱不是傻子，微微一笑，“沐军师，你恐怕是听岔了。杀了先皇的人是锦公主和潘梦鸾二人。这件事情是他们共同犯下的。”
    倾城眸光一闪，“那么，锦公主和潘梦鸾现在何处？”
    潘梦鸾的身份其实颇有些尴尬。
    他生得很美，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几乎已经模糊了他的性别。男人见了他，会觉得他很美，适合做娈宠，女人见了他，会觉得他很美，适合做面首。当初他为了锦公主入宫，陪伴在老皇帝身畔，受到老皇帝极大的宠幸。便是其他后宫妃嫔，竟也没办法将他恨起来。
    所以，锦公主许多朝廷的消息，都是从他这里得来。
    后来老皇帝死了，他仍旧留在皇宫里，身份便愈发的尴尬。他明明享受着贵人的待遇，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内监、宫女、妃嫔们或叫他贵人，或叫他公子，称呼上总有些模糊，如今倒好，大多数人干脆直呼他的名字。
    倾城如此问，王神爱伸手抚了抚鬓角的珠花，“潘梦鸾已经被下入死牢。至于锦公主……她是皇上钦封的公主，本宫不过是将她禁足，一切还等皇上亲自定夺。”
    微微一笑之后，眼角竟有了泪意，王神爱转眼看皇帝，“皇上，今日召了丞相和沐军师进宫，就请他们帮着您好好定夺。一定要为先皇报仇，更不能让这些人玷污了皇家的威严1
    这些人包含的范围实在不算窄，公子玄和倾城都能听懂。只有傻子皇帝气愤填膺地点头，“皇后说的对，依丞相之见，朕现在就将潘梦鸾和锦公主处死可好？”
    现在就将潘梦鸾和锦公主处死，倾城跑到皇宫里来做什么？她明显感觉到门外投射来一道锐利的目光。不必想，也知道是七爷。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瞧着公子玄。公子玄目光一闪，“皇上。”说出的话依旧那么温和儒雅，好像今日的事情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秉公处理即可。甚至王神爱这般做派，真有点小题大做。
    皇帝整个人都端正起来，王神爱却是面色一变。
    “恕臣下直言。皇后找来的这两样东西，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先皇宠爱潘贵人，大家都是知道的。潘贵人又素来是个出脱红尘的人物，犯不着费尽心机杀了先皇。”
    公子玄剑眉蹙起，“潘贵人杀了如此宠爱他的先皇，究竟有什么好处？”他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臣下看来，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