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还有这样的男子?
本来就是乱世,与其这样受辱,还不如索性起兵谋反来得干脆。反正,那公子玄也是一等一的英雄男儿,那荆州也是一等一的富饶之地。
那南朝,别以为打了胜仗,,就有多少本事。其实内里藏了多少暗疮毒瘤,不过是隐忍未发而已。
朱瑾的疑惑,也是倾城心中的疑惑。
坐在桌前一直不出声的辛夷,闻言畅快一笑,摇摇头,“你们懂什么?他公子玄纵然身负经纬之才,也不过是南朝一个无实权的属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让荆州跟着他爹桓温一起殉葬吗?
几人都不出声,别说公子玄做不得自己的主。就是她们几个人,看似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其实哪能做了自己的主?
还不是一样,在乱世中讨生活,在亡国的失意中借酒浇愁,假装迷糊。
众人都不在说话,厅中一时冷清。
桃花园的生意开起来了,倒是一点都不冷清,反而火爆异常。浮生如梦,被点最多的曲目便是《浮生传》,唱得众生颠倒,世人麻醉。
好像,大家都下意识忘了自己身处乱世,想在这温柔乡中,寻找最后一丝慰藉。
蒋玉娇的嫁衣终于绣好,只留下了收尾的小部分。
倾城不再让她绣制,自告奋勇地绣了一株火红的虞美人花。拿给蒋玉娇看,没想到蒋玉娇竟赞叹一声,“一直以为我这一手蜀绣足可傲视闺中,没想到你的绣工也挺好的,竟也不输于我。”
倾城一笑,将新嫁衣收藏好,“你只管哄我吧,这嫁衣是天锦姑娘的,我自然很费心。”也不跟蒋玉娇说明,只吩咐杜双儿去跟东家招呼,可让刘裕来取嫁衣。
新嫁衣是做好了,锦公主的婚事也上了日程。因为蒋玉娇的巧手,刘裕又额外给了酬金。
听说,他还邀请了谢琰谢将军。甚至,倾城和王大可也接收到了他的请柬。
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正是刘裕所有,看得出来他对婚事很重视,对锦公主十分珍爱。
好姐妹终于要嫁人,朱瑾关三爷等都算开心,商量着要以刘裕朋友的身份去参加婚礼,见证锦公主的幸福生活。
只有倾城微微不悦,倒也没有表露什么。
王大可看出她的别扭,站在院中花树下,问,“这几日爷不在水寨中,其他水寨的人蠢蠢欲动,屡有来犯。趁着锦公主大婚之前没什么大事儿,爷准备回去一趟。”
倾城长睫闪烁,“然后呢?”
王大可挑眉,“你猜。”
摇摇头,她勾唇一笑,“猜不到。”
某位七爷几乎要被气晕,只好哼了一声,“爷是问你,若心情不好,正可以回去千舟水寨散散心,到锦公主大婚也还有半个月,算算时辰差不多。”
倾城来时,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跟着王大可,来回只需要半个月吗?她实在是怀疑。
王大可勾唇,优雅地拂了拂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七爷自然从未骗过她。她也是信的。的确,锦公主成婚,她的心情比谁都复杂,如此,不如回去散散心也好。
她先去天衣绣庄跟蒋玉娇告辞。
蒋玉娇见她样子,不问她打算去哪里,而是问了其他,“沐姑娘,你是不是在烟柳巷开了一家茶园?”
此事倾城尚未对蒋玉娇说过,却不知道她如何得知。
蒋玉娇耷拉着脑袋,“是程副将告诉我的,他还问开业那日不曾看见我,是否因为有事耽搁。”
闷闷地瞧一眼倾城,“你既然决定要做生意,怎么竟不叫上我?我没钱合伙,难道还不能给你做个使唤丫鬟么?”
在桃花园做一个使唤丫鬟,如何能比的天衣绣庄的一等绣娘?就是月银,倾城也开不出一月二两银子来。
蒋玉娇仿佛看出她难做,忙道,“兵荒马乱的时候,做个绣娘和做个丫鬟有什么区别?我总觉得,只有跟着你,我跟双儿才能保命,跟着其他人,只能等死。”
蒋玉娇难掩伤心,“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将我们二人安插在茶园里打打下手也行。”
门外,双儿不知道听了多久,推门进来红了眼眶,“姑娘就收了我们去吧,跟着你总不会讨饭。住在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也没个亲近的人,哪里比得上跟在桃花园。”
兵荒马乱,安全第一,蒋玉娇二人也不傻。
倾城见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点点头,应了下来。
蒋玉娇和双儿果真不肯再继续呆在天衣绣庄,但东家却不肯放人。还是托程副将出马,这才将人保了出来。
倾城将她们在桃花园安顿下,两个人做起事情来很是认真,这让朱瑾也没了异议。
倾城终于和王大可踏上了回去岷江的路。临行之前,她准备再去看看锦公主,算是最后一次试探。
说到底,她始终不肯相信锦公主已经失忆。
王大可没有反对。
不仅没有反对,还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谢琰今晨再次从将军府出来,出了广陵城。距离锦公主的婚期这样近,他极有可能去了寿阳,再寻他的五伯谢石商量对付虞美人之事。
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比如躲婚。
历经上次的阻杀,他应当已经知晓虞美人发现了锦公主,并秘密聚集到了广陵城。
谢琰和虞美人之间的战斗在所难免,可惜锦公主被蒙在鼓里。
天色颇好,从桃花园去归香苑,路程近了太多。
倾城从后院翻墙进去,很快就到了锦公主容身的小院。因为是等待嫁人的红伶,所以早被秦妈妈熄灭了门口迎客的红灯笼。
小小院落,只有一个容颜俊俏的丫鬟伺候着。
倾城很快认出来那个丫鬟就是锦公主的贴身侍女,名叫胭脂。
她二话不说,打晕了胭脂,闯入了门内。
门内,锦公主正在怔忪出神,一抬眼见了她,吓了一跳,“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好像已经认出了她。
锦公主永远都这么聪慧伶俐,她不由得勾唇,“你猜。”
这是她的口头禅,从前锦公主听得,总要笑说一句,“你猜我猜不猜?”
而今……
“我不想猜,你对我的婢女做了什么?”对面人咄咄逼人,姿态中压着威严。
倾城盯着她的脸,忽然没了玩笑的兴致,“我只是将她打晕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