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摔,也不知道要摔成个什么鬼样子,谁教她伤势未愈,双腿根本没力气?直直掉下去,不是狗啃泥,也要成美人鱼。
那种没有腿行走,只能靠爬的美人鱼。
她脸色“漆黑”,隐忍的怒火几乎要飙出来。下意识就要去抓他的手臂。
电光石火,却被人接住了。
黑着脸的某位大东主,又毫不费力的将她捞了回来。仍旧将她高高抱在胸前,仰头轻斥道:“沐若兰,你不肯老实是吧?”
大概后话没有说出来,再不老实就真的要将她扔回船上去。
这一次,她老实了。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家的伤势早已好了彻底,偏她伤势太重,只能被人宰割。
哪里还有资格赌气呢?
她黑着脸,忽然生了挫败感。
当日在苏子御的宅邸中,是这样的感觉,而今在王大可这里,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神色一瞬恍惚,忽然想起在河内精神病院中的情景。
那时候,大约也是被深深的挫败感打败了吧。
什么时候,她竟成了这副鬼样子?
她眸光黯淡,长睫低垂,不肯再说一句话。
王大可也没说话。
他在看她。
看便看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伤好的那一日,非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江匪头子吊起来打。
方可解恨。
还未多想片刻,忽觉得整个人翻了个个儿,她已被他架到了脖子上。
她骑在他肩膀上,像是跨了一匹战马。
他不费分毫力气,飞快往前行走,一步一步,沉稳轻便。
两个人都瘦削入骨,画风实在不算好看。
尤其是,两个人的身份都不太差。
纵使落魄,也该有英雄末路的悲壮之感,怎么到了他们这儿,竟成了莫名的喜感。
她再也忍不住,“王大可你放我下来!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1
她终归是传统的千金闺秀。宁愿现摔死在这儿,也不要这么骑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肩头。
太不像话。
底下,男人的嗓音低沉。
“不放。”
还是那句老话,还是那样清淡的语气。
话中没有笑意,没有轻佻,甚至没有一丝开玩笑的随意。约摸,还带着些郑重其事的意味。
她彻底跪了。
“王大可你这个傻子,等会儿追云山庄的人看见你,你这辈子就别想在江上混了。”她明明是为他考虑,他如何竟听不进去?
堂堂千舟水寨的大东主,堂堂岷江水系最大的水匪头子,堂堂虞美人八大首领之一,竟然会给一个女人骑着脖子满山跑?
这不科学!
这里是古代!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是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真实的时代!
王大可这是在作死吗?
此时此刻,不管她是丁雅也好,是沐倾城也好,甚至她是沐若兰也好,她都没办法理解她这位兄弟的想法。
她紧紧拽着他的手臂,几乎要尖叫起来,“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要跳下去了。”
身下,无人回答。
江风温柔,吹拂她的青丝,随风飘荡。连她的墨黑的裙袂,也在这一刻显出曼妙的美好。
她几乎要跳下去了……
“抱着你不好走路。”隔了许久,才传来王大可的回音。
她愕然。
“何况,到了山庄门口,薛少会派人来接爷,你就能坐上轿子。吵什么吵?”
他很不耐,可能根本不愿意解释半个字,若不是因为她大叫大嚷,影响了他的心情。
她再次愕然。
眸光闪烁,她望着前方葱茏的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果然,王大可行走如风,完全没心思搭理她。
山花烂漫,蜂蝶飞舞,林间鸟儿叽叽喳喳,是极好的春日。
她高高骑在一个男人的肩头,前所未有的体验。
她长睫扑闪,忽然问,“那只鸟儿呢?”
他没有回答。
她素来不是个话唠。
可惜见了王大可竟然就话多起来。可能因为是太熟悉,没有了心理防备。所以才会句句走心,不含心机。
也可能,她只是觉得这么骑着他太过尴尬,不得不找点话题来聊聊。
他没有回答她,脚步稳剑一双大手有力的架着她,预防她摔倒。
她眸光闪烁,加强了语气,“那只会发光的鸟儿,从前没见你带出来过埃”
记忆中,王大可获取消息的速度极快,但从来没听说他有这么一只奇异的鸟儿,更没见他领出来溜过。
“没有。”他话音平淡。
怎么会没有,她明明看了两次?明明最后一次,是那只明黄色的鸟儿先发现了她,然后才有了王大可的出现。
虽然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虽然他根本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态。可他竟似乎能猜出她的心事一般,不耐道:“你眼花了,根本没有什么鸟。”
他继续朝前走着,“到了。”
她一怔,遥遥看去,只看见一块巨大的石头,通体鲜红如血,四面笔直光洁,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没等她反应,走近了山石。
走近了才发现,石头挺大的,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高。这一回,没等她叫唤,他已经将她一力抱了下来。
明明他很瘦,没想到他将她放下来时,却稳若磐石,一丝不颤。好似,她不过是一片羽毛,被他随意拿起放下,都是轻若无物。
她好好地在地上站稳,也没想出来他这巨大的力气是从哪儿来?
他却走到了石头前,扫了一眼石头上的图案,围着石头转了一圈儿,蹲下身来,随意道,“等吧。”
她蹙眉,一步一步挪到了石头跟前,学着他的样子围着石头转了一圈儿,才看清石头后面,篆刻着硕大的“追云”二字。
原来,他们看到的只是石头的背影。
为了吃一顿好酒好饭,也真是蛮拼的。
她正要摇头自嘲,葱茏林木后却有了热闹的人声。
原本还静溢万分的山道林深,突然出现这样热闹的场景,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王大可已经站了起来。
迎过来的一群人,言笑晏晏,行走如风,果然抬了一顶四四方方的轿子。鲜红的轿顶上缀着雪白的绒球,色彩实在鲜丽。
为首之人笑眯眯,“劳累七爷久等,少主正在会客楼恭迎大驾,您请。”
倾城眸光微闪,忍不住打量这人。不过是觉得此人太阳穴凸起,双手青筋迸现,内力颇深,倒也没什么稀奇。
王大可却没心思关心这些小人物,仿佛根本没听见来人说了什么,而是随手指了指倾城,“小心抬上她,若是弄伤了她一根毫毛,爷叫你们薛少赔了追云山庄。”
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