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承琰从外面疾步进来。
见我醒着,眸色一亮,欣喜道:“你醒了?颜儿也在。”
亦颜忙起身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我正要起身,背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我疼的不由吸了口凉气。
亦颜见状忙扶住了我。
承琰见状抬手道:“你好生躺着,不必拘这些个虚礼。”
“多谢皇上。”我忍着痛意,由着亦颜扶我靠在了软枕上。
承琰望着我的目光中满是怜惜,叹道:“你入宫不到一年,三灾八难仿佛从未断过,朕不喜后宫是非连连,可是却是一天都未消停过。”
我低头道:“是臣妾不好,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回到后宫却还要烦心。”
承琰轻抚着我的脸颊,心疼道:“说到底,是朕的疏忽,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我闻言忙道:“皇上万不可这样说,皇上守护着云国千万百姓,夙兴夜寐,臣妾身居后宫,原本不该生事惹皇上忧心。”
“事情的缘由朕已知晓,你们与纯嫔姐妹情深自然是好,只是不该那般鲁莽,朕在朝中议事,无法护你们周全,你们总该让惠妃与你们同去,还可护着你们。也不必弄这满身的伤。”
亦颜闻言应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臣妾与沈妹妹一听闻纯嫔受罚,关心则乱,不免有失考虑,原本以为一同去求情,安贵嫔便会放了如汐,怎料她竟会对二位妹妹动刑…”
听闻安贵嫔几字,承琰脸色不由阴沉下来,冷冷道:“如此明目张胆对宫中宠妃动刑,谁给了她如此大的胆子,朕一清二楚。孙长胜。”
站在外殿的孙长胜闻言忙快步上前:“奴才在。”
承琰神情冰冷的道:“去传懿元夫人。”
孙长胜神色一凛,忙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亦颜似不经意的看向我,眼角露出笑意。
等了近一炷香的工夫,懿元夫人从外面匆匆而来。
雎祥宫距华仪宫路途并不短,来的如此快,可见路上一点也未耽搁,然而懿元夫人的发髻一丝不乱,一身淡蓝色蝶纹锦裙,月白色绣鞋上一丝花纹都无,发髻上只插了几只素色玉簪,妆容亦清淡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雍容华贵。此刻这般秀丽脱俗,别有一番风味。
我蹙了蹙眉,与亦颜对视一眼,亦颜的面色并未好到哪里。
懿元夫人许是料想到承琰因何事传她,故而故意淡施粉黛,姿容楚楚,让人看了不忍重责。
我看向承琰,只见承琰面色微微变了些许。
懿元夫人快步走走上前,跪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承琰沉声道:“起来吧。”
懿元夫人应声起身,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关切道:“沈妹妹怎么样了?本宫昨天听闻后,谴人来了几次,妹妹一直昏睡着,此时可好些了?”
我垂首淡淡道:“多谢夫人关心,太医说还需养些日子才可见好。”
懿元夫人美目一转,轻叹道:“安贵嫔可真是糊涂,大家同为姐妹,怎可如此冲动,本宫已训斥过她,她也已知错,想必日后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
承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言语间让人听不出喜怒:“安氏一向与你走的近,得你调教,一向中规中矩,如今随意体罚妃嫔,私动宫刑,是否冲动,怕是旁人不得而知。”
懿元夫人神色一凛,忙跪下道:“皇上恕罪,安贵嫔一向对臣妾恭敬有加,待下亦宽和有度,臣妾也未曾想到她会做出这般狠辣之事。还请皇上宽恕。”
亦颜闻言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看着懿元夫人道:“夫人身居高位,又摄六宫事,安贵嫔自然不敢对夫人有一丝不敬,只是夫人口中的‘待下宽和有度’…恕臣妾不能认同,若果真如此,沈婕妤这一身的伤又从何而来?”
懿元夫人神色一滞,强笑道:“本宫心知几位妹妹受了委屈,安贵嫔此事确实有些过了,本宫定会好生训斥,再不会有下次。”
亦颜冷笑道:“安贵嫔如斯狠辣,昨日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去,是否沈婕妤会在紫鸣宫丢了性命?”
承琰闻言神色一沉,冰冷的目光看向懿元夫人:“这就是你为朕打理的后宫吗?”
懿元夫人一凛,忙道:“昨日之事怪臣妾疏忽,求皇上责罚。”
承琰凉声道:“朕自然会责罚。你原本是东宫老人,在朕身边多年,朕虽未立后,却一直将凤印交由你保管,本以为你可以将朕的后宫打理的很好,然这两年来,后宫频频出事,让朕一日难安,着实让朕失望。”
一番话说的已是极重,懿元夫人神色大变,瞬时红了眼眶,磕头道:“皇上,臣妾自知失职,不敢辩解,求皇上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让臣妾将功赎罪,臣妾定会重新整治后宫,再不让皇上因后宫之事烦心。”
懿元夫人容貌本就极美,平日里雍容华贵,眸色凌厉,让人不由畏惧,如今面色苍白,含泪欲滴的模样,与素日截然相反。
然而承琰不为所动,冷声道:“不必了,这些年你一直打理后宫也着实不易,许多事想必已力不从心,朕亦不忍看你如此辛苦,今后的宫务,就交由惠妃全权打理。”承琰说罢顿了顿,又道:“纪昭媛从旁协助吧。”
懿元夫人面色顿时惨白如纸,眼泪夺眶而出:“皇上…皇上是要臣妾从此做个无权夫人吗?”
承琰淡淡道:“朕只是让你休息一些时日,至于夫人之位,你若不想要,朕可以给你妃位,亦或贵嫔之位。”
“皇上…”
承琰英眉蹙起,有些不耐道:“旁的话朕不想再多说,回去好生反省吧。”言罢,冲孙长胜道:“懿元夫人不再摄六宫事,凤印也不便再置于华仪宫,去取回来,暂时放于勤政殿。”
“奴才遵旨。”孙长胜躬身应了一声,走到懿元夫人身前,道:“夫人,请吧。”
懿元夫人紧咬下唇,眼眶中噙满泪水,深深的看了承琰一眼,还欲再说什么,在接触到承琰毫无温度的眼神时,终是没有再张嘴,冲着承琰缓缓磕了一头,悲声道:“臣妾告退。”
承琰转头不再看她,懿元夫人有些踉跄的站起,在碧鸢的搀扶下脚步凌乱的走出寝殿。
亦颜望着懿元夫人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恨意。
“姐姐。”我低声唤她。
亦颜回过神来,用帕掩嘴轻咳了一声,将恨意掩去。
我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道:“皇上,懿元夫人服侍皇上多年,又打理后宫素日辛苦,皇上是否对其罚的过重?毕竟昨日之事乃安贵嫔一人所为,如此只怕难以服众啊。”
承琰面色一冷,有些不悦的道:“近几个月后宫不断出事,阖宫皆知,既然她无能打理后宫,朕便让他人去做,情理之中之事,何来重罚一说?又有何人敢对此说三道四。”
我心内一松,面上有些惶恐的道:“臣妾多言了,请皇上恕罪。”
承琰看着我,面色稍缓,目光已不似方才冰冷,柔声道:“罢了,你只管好生养着身子便是。睡了整整一日,可想吃什么东西?”
我摇头道:“臣妾什么都吃不下。”
承琰道:“不吃东西怎可。”说罢吩咐玉缘去煮些粥来。
玉缘应声刚下去,只见一直守在殿外的德顺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面上尽是喜色,对承琰道:“皇上,庆华宫遣人来报,黎贵嫔要生了。”
承琰一怔,猛的从榻上起身,欣喜道:“当真?”
德顺笑着道:“是,此刻太医与稳婆都已经去了。”
我见状忙道:“算起来黎贵嫔生产也就在这几日,皇上快去看看吧。”
承琰犹豫了一瞬:“可是你的身子…”
看着承琰关切的眼神,我心中顿时充满暖意,轻声道:“臣妾已无大碍,黎贵嫔生产乃是大事,有皇上守护,定能母子平安。皇上快些去吧。”
亦颜也道:“沈妹妹这里有臣妾照应着,皇上放心便是。”
承琰闻言终是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德顺等人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