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从前乃懿元夫人宫中之人的缘由,荣氏的后事,承琰自然交由了懿元夫人,我心中不禁发笑,荣氏当日因抢了懿元夫人的好日子才得以被承琰临幸,且盛宠七日,后来虽失了宠,却又被查出有孕,这些足以令懿元夫人心中郁结,荣氏生下皇子后甍逝,懿元夫人本想抚育皇子却未能如愿,如今却还要操办荣氏的丧事,想必懿元夫人心中定然极为不痛快,却又碍于皇上与太后,发作不得。
从沁仪宫出来后,我正扶了容瑾的手慢慢走着,却见懿元夫人不紧不慢的从后面上来,似笑非笑道:“沈妹妹如今羽翼渐满,连本宫都要吃你的闷亏,当真是本宫小瞧了你。”
我欠了欠身道:“臣妾愚钝,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懿元夫人冷哼一声道:“妹妹方才在殿中还巧舌如簧,言词冠冕堂皇,哄的皇上将皇子送给太后抚养,害本宫失去这样绝好的机会。”
我微笑道:“夫人还年轻,将来必会有自己的皇子,何必抚养他人之子,况且我朝向来立嫡立贤,长子又能如何呢?毕竟荣氏德行有亏,若是皇子长大后品性似荣氏几分,夫人怕是更忧心不已。臣妾确实为夫人好。”
懿元夫人怒气不减,冷笑道:“如此说来,本宫还该感谢沈婕妤为本宫思虑周全么?”
我低头道:“臣妾不敢,夫人身份尊贵,臣妾岂敢与夫人言谢。”
懿元夫人目光紧紧盯着我,寒声道:“从前,是本宫低估了你。”
我笑了笑道:“臣妾从未想过与夫人相争,却不曾想竟有幸能入得了夫人凤目,臣妾实在惶恐。”
懿元夫人冷冷道:“本宫全然看不出妹妹有何惶恐,有皇上护着,妹妹倒是比从前硬气多了,如今连本宫都要退步三分。”
“夫人说笑了,夫人圣眷优渥,臣妾怎敢僭越。”我望着不远处发出嫩芽的柳枝,幽幽道:“韶光淑气,春和景明,这样好的时节,荣嫔却在此时甍了,实在是可惜。”
懿元夫人嘴角微扬,不屑道:“生死有命,按理荣嫔诞下皇长子,出身再卑贱也可母凭子贵,可惜她福薄,原本能带来富贵荣华的皇子,却成了催命符。”说罢,看着我,意有所指的道:“由此可见,再好的权贵,那无福之人,晚片刻也是等不得的。”
我问问淡淡笑道:“夫人说的不错,只是荣嫔能从宫女一跃成为主子,诞下皇长子,说其无福也是不妥。只怕荣氏的生死不在天定,而在人为。”
懿元夫人面不改色的看着我:“自然是人为,若不是荣嫔用心歹毒,害人害己,怎会丢了性命。”
我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只是荣嫔最后诬害臣妾之时,分明情不所愿,仿佛是受人胁迫,臣妾对此疑惑不已。”
懿元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眸光深邃起来:“荣嫔已逝,谁还会追究她是否受人胁迫?与其为死人担忧,本宫倒认为沈婕妤不防将心思多放于自身。”
“不论如何,夫人都是荣嫔的旧主,其突然甍逝,臣妾怕夫人为其伤怀,忧心伤神,不过如今看夫人精神头尚好,倒是臣妾多虑了。”
懿元夫人冷哼一声:“沈婕妤的关心,本宫受之不起。”
“荣氏再不堪,也是我朝皇长子的生母,这一点无法改变,皇上将荣嫔的丧事交由夫人操办,可见对夫人最为信任,只是又要辛苦夫人,臣妾位卑,无法为夫人分忧,实在惭愧。”
懿元夫人闻言面色难堪至极,咬牙道:“劳婕妤费心,本宫打理六宫之事多年,如此小事,自然谈不上辛苦,妹妹从未沾染六宫琐事,自然不会懂。”
我微微一笑,欠身道:“臣妾愚笨,自然不懂。臣妾能做的唯有用心服侍皇上,才可不让夫人分心。若无旁事,臣妾先告退了。”
懿元夫人目光阴寒的看我一眼,冷冷道:“退下吧。”
我携容瑾转身离去。
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懿元夫人的贴身宫女碧鸢有些不忿道:“这沈婕妤也忒张狂了些,竟敢如此对主子讲话,想她初入宫时对夫人毕恭毕敬,卑恭低目的样子,再瞧她如今,真真是可气。”
我闻言不禁失笑,未曾理会,径直朝我宫殿的方向离去。
路上,容瑾笑着道:“小主方才面对懿元夫人毫不畏惧,奴婢瞧懿元夫人气的脸都绿了,真是过瘾。”
我淡笑道:“宫中虽已位份荣宠论尊卑,只是若想威慑旁人,让人真心敬畏,也该是以德服人。设计陷害,排除异己,如何能让人信服。”
“她服侍皇上多年而无子,位份虽高,想必心中也是不安,见不得旁人得宠。只是小主今日所做,怕是她如今已是对小主恨之入骨。”
我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她早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拔之而后快,即便我再百般容忍退让,她害我之心怕是不会减轻,我又何必要坐以待毙。”
容瑾赞同的点头道:“小主说的是,失了抚育皇子的机会,怕是她心中要有一阵子不痛快了。“
言罢,容瑾忍不住掩嘴发笑。
我不禁笑着摇头,容瑾自小服侍我,与我情如姐妹,懿元夫人屡次害我,她自然对懿元夫人心有憎恨。
想到荣氏,我心中不由惋惜,如今人已逝去,曾今的恩怨,也该随着她的离去而释怀,毕竟也是个可怜人。但愿她来世可生在普通人家,愿不再为了生计而入宫为婢,也不必大富大贵权势遮天,衣食无忧即可,万不要再入到这吃人的地方,白白葬送了大好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