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
    那老臣对玉帝之前那番言论很是震惊，然而他刚一开口，就对上了玉帝不容置疑的目光，嘴唇嚅嚅，最终也没说个一二三来。
    一片安静，唯有玉帝继续说道：“门户之见，种族之见，仙凡之见，这些冲突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但是我们这天庭的组成，就已经在客观上说明了这种事儿正在发生。在真正的危机到来之前，所有的矛盾都可以暂时搁置，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将来。”
    鹰放听得出来，玉帝的意思归根结底，也还就是那个攘外必先安内的老生常谈。
    仙界，凡间，或者说这个小小一方地球上成长起来的智慧生命，都像极了田地里长成的麦子。
    虚界就像是趁着好光景，前来收割的老农。
    那些凡间的老农知道，到了时节，麦子就长成了，如果不及时收割，他们会枯黄，枯萎，散落在地上，就此浪费。
    每当收获的时候，老农总有挂在面上的喜悦。
    但作为一株有思想的麦子。
    麦子想要逃开那命运的镰刀。
    谁都不想就此终结。
    “……鹰放？鹰放！”这角落的荒古大妖被人从遐思之中惊醒。
    原来是太白金星。
    这时候太白金星微微皱眉说道：“陛下问你话呢，你对这玄阴城有什么看法？”
    鹰放眼神一亮，他朝何墨竖起大拇指，又指了指拘谨在远处，紧张地几乎站不住身体，只能倚靠借力的汉斯。
    “不瞒陛下，我只能用喜出望外来描述自己的心情。说句不好听，可能得罪先人的话，就算是当初的妖界之中，虽然大家住的自由自在，但是远没有现在这般舒适。”
    话到此处，鹰放脸上笑意一凝，突然露出些苦恼之色：“就怕啊，我这帮子民的口味被养叼了，如今他们的生活品质上来了，再让他们回到从前那个拥挤不堪，污水横流的落霞城，恐怕他们是住不惯咯，须知道，由俭入奢易，这颠倒过来，可就难咯！”
    “好你个鹰放，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还怕我们收回这玄阴城？”玉帝知道鹰放那意思，就是反过来夸奖了一番玄阴城的好处，他指着大妖笑骂。
    而鹰放也是相视哈哈大笑。
    总之，玉帝对这城的建设进度展露了极为满意的态度。
    何墨还从玉帝的规划之中得知，在未来短时间内，他们就将在南部仙界建设更多的类似玄阴城的城市，将旧都中的百万妖众，都搬进这样凡间现代化的城市之中。
    在此之前，何墨怎么也想不到，像玉帝这样的大神仙，竟然也会像凡人那样关注平凡者的民生。
    在仙界，这算的上是妖生。
    玉帝遣散了他的臣子，只带着何墨漫步在夕阳下的复兴大道上。
    他们穿过晚高峰的人潮，看着一家黑熊精下班之后，去托儿所接回了闹腾一天的熊孩子，然后嬉闹进入居民区一栋高耸的大楼之中。
    玉帝叹道：“曾几何时，我也不知道，在仙界之中，可以看到这样平凡的幸福。”
    何墨点点头：“嗯，这便是玄阴城存在的意义，他给了那些妖众一个更为舒适的容身之所，解决了南部仙界从前可能蕴藏的社会危机。”
    玉帝与何墨就像两个城中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一样，拐进了一家由凡人开设的咖啡厅之中。
    他们随意点了两杯咖啡坐下来。
    然后玉帝放松地舒展了下身体，他说道：“没你说的那么正经，其实我就是单纯喜欢这样做而已。从前在凡间，我轮回过许多世，凡间的喜怒哀乐遍尝，经历了荣华富贵，也曾经落魄街头流浪。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有一世，我记得我是冻死在了寒冬的街巷之中。”
    “后来，劫数经历了也差不多了，我也到过太上忘情的境界，却又从那种境界跳脱出来。何墨，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修那么多凡间化的城市？”
    何墨当然不知道了。
    而玉帝也没继续就这个说下去。
    有种无形力量阻止何墨表达他的想法，玉帝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好像他只是在找一个倾诉的伙伴那样。
    “我这些天来一直在怀疑一件事，那就是你究竟是谁。何墨，你的厨艺很好，但他不该让我也产生那样强烈的食欲。这很不正常。”
    玉帝做沉思状，他续了杯咖啡，喝下之后，畅快说道：“我觉得你就是星君本人，但偏偏星君在你来到仙界之后，就在那天，紫青剑阁，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依然收到了星君的传信。”
    何墨总算能说话了，他盯着玉帝眼睛，说道：“那你就问问星君，我到底是谁，不就好了吗？”
    “难啊。”玉帝摇晃着杯中的勺子。
    而何墨心想，这星君的谱儿究竟是有多大，竟然连玉帝的面子都不给吗。
    接着他就听到：“都是单向联系，星君他远在虚无缥缈的虚界之中，你叫我怎么传信给他，那计九身上倒是带了些讯息，可她恐怕永远也见不到星君。”
    竟然在虚界？
    这个消息颠覆了何墨此前对虚界的猜测。
    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星君从仙界消失，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他是自愿前往虚界的仙人。
    天庭之中，有关于虚界的大多数情报，并非来自偶然抓获的虚界来客，而就是通过星君本人。
    更为让人惊异的是，其他仙人去往虚界之后，都像石沉大海一样，就此毫无音讯。
    也只有星君一人，能够跨越千难万难，将他在虚界的见闻，传送到仙界之中。
    遗憾的是，星君本就有点天性薄凉，他对仙界以及人间其实没多少热爱，传回给玉帝的消息大多都是他的兴趣所为。
    就说这紫青书院，还有那个什么凡学仙鉴运动，都是星君本人的企划。
    这其中，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那就是，星君竟然精确指点由一位凡人，就此晋入仙界之中。
    玉帝本人，包括太上老君，当时尚未离去的准提道人，都不明白，星君是怎样，搁着世界之壁，传回了一封星君旨意。
    那就是伪装成何墨聘书的黄纸。
    它燃烧的时候，只有玉帝知道，天上多了颗明亮的星。
    而何墨的神格也就是那天凝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