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征又点开下一幅幻灯片。
    他指间雪茄烟雾袅袅升起，让他本就眉骨突出的脸颊上阴影更甚。
    安远征说道：“普罗大众？天明兄，我旗下所有企业从流水线到最终渠道加起来雇佣了多少员工，你大概也知根知底，每月按时开支的薪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您说，我这算养活了多少家庭？您说，我这算心系百姓吗？您说，我这算只关心自己不关心普罗大众？我做的比您要多得多。”
    西装老人并没有被安远征问住，人精如他，脸皮厚度是与年龄与日俱增的。他说道：“嗯，你安远征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著名大企业家，我就只是个动动嘴开开会的政客，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人受了你的恩惠，但总归更多人被你榨取了财富。这个话题我们也不必争论，吵不出来结果的，我就说现在这件事，就算天底下的普通人还不必知情，可我们之上的那个群体呢？”
    此时在一旁沙发内默不作声抚摸自己唇边一捋胡须的中年男子起身，他穿着的高帮马靴踏在地板上声响很是冷峻。
    那男子的声音却不如他外表看上去这般阳刚，他阴柔地说道：“文天明，我看你也未必是为真正普罗大众考虑。那些实权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们终归是要知道的，而且不必从我们这个渠道知道。”
    安远征也点点头说道：“没错，历山。我直面过何墨后，说实话，我此刻已经与他绑在一起，密不可分了，除非你们有把握将何墨彻底除掉，不然，我就将站在他的立场考虑。”
    被称作历山的男子抿了一口安家特供自制的起泡酒，他拍了拍西装老人肩膀说道：“我们现在封锁得到的一切有关何墨的情报就好，你得相信何墨背后那些人，也早就深入了这平凡世界，他们没站出来说什么，那我们闷声发大财就行了。”
    文天明嘴唇嚅嚅，他不过低头思考了几秒钟后复又说道：“可你们没想过，另一方，那异世界来客很有可能毁了我们这个星球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对它们的来历一无所知，更加荒谬的是，他们就像是幻想神话中的人物，可偏偏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地球上！我们现在身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
    这话如果在大街上说，恐怕路人只会当这西装革履的老头八成是老年痴呆症犯了。
    但，在这间秘密会议室内不会，这里的人都是知道真相的。
    此时幻灯片幕布上正是那天直升机拍摄下草原上密密麻麻燃烧过的尸体。
    文天明指着幕布，大喝道：“看看那些死人！实验室数据给出了什么？虽然与现代人类基因几乎百分之百相似，但他们终归不是地球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异界来客就算有着人类的样子，但他们非人。那他们就很可能是全世界公敌！”
    安远征将手中雪茄交给一旁带着面具的侍者，他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看着眼前太阳穴鼓包着血管的文天明。
    安远征顿了顿才说道：“嗯，你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我赞同你。我们现在必须达成条约形成同盟，异世界的事情迟早会被曝光，何墨在那样大尺度的事件上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罢了。我们需要他，才会在未来站的更稳，甚至更高。”
    “至于异世界，那不关何墨的事情，何墨只不过是一个有些奇遇所以会了些法术的年轻人，他还太不成熟，所以。”
    “所以，安家从没有出现过亡灵法师，安家少爷安名国也从来没有去过大草原，草原上从来也没有突然冒出过数百具来历不明的死尸。”历山冷漠说道。
    历山这句话看上去是在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却是未来几天他们将要做的事情。
    不管那老人如何坚持自己想法，可他也无法脱身与安远征历山两家庞然巨物的盘根错节，他最终默认了将那惊世骇俗消息掩盖的决定。
    就在三人各自将要散去的时候，安远征大秘推门而入，他说道：“安总，何墨来电。”
    安远征与另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那间会议室几乎隔绝一切通讯信号，所以像手机电话之类的设备都还在数十米外另外的房间之中。
    在历山文天明关注下，安远征接起了何墨的电话。
    然而让他俩略微有些失望的是，何墨似乎只是提出了个暧昧的寻人求助。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下一名叫做钱姑的女子，金钱的钱，或者乾坤的乾我不知道，总之是这个读音，长相我不清楚，她的肤色特白应该进燕京市区的时候还没穿鞋。她之前住在虎跳山角的那个村子，嗯，还有个叫张毛毛的老人家属，你给我调查一下联系方式，我有用。”
    ……
    挂断电话后，落云坐在副驾抬头好奇问道：“老师，单凭你三两句形容就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那个钱姑吗？燕京实在是太大了点。”
    “燕京虽然是很大，但如果真要有心寻找一个人，却也不难。况且钱姑与张毛毛等人在那村子居住了多年，通过户籍信息也能对她知道个大概。如今凡间想真正藏身可真是件极难的事情，特别是在人多的地方。”
    何墨给落云讲述了什么是天网，以及遍布全国的身份证审查机制。
    即便如此，何墨也对安远征是否能找到钱姑没有多大信心，而且他还得避免警察发现张大爷与老李头死去的这事儿，一旦被警察纠缠就又是诸多麻烦。
    何墨拨出了今天第二个电话，打给紫青剑阁，小金星。
    “喂，小金星。我遇到件事儿需要找玄龟道长求助一下。”
    小金星答应下来。
    “嗯，你帮我问一下他，他是否多年来以山神的形象出现在虎跳山山脚那个村民前了？”何墨问道。
    小金星听了回答：“成吧，这两天玄龟恰好在我家里暂住，我回去问问，晚些给你答复。”
    ……
    这天夜晚，一辆自卸货卡车路过燕京南郊入城的收费站不久，司机忽然听到咚的一声，他以为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车厢上，当即停下检查，然而一无所获。
    “怪了。”司机摸摸脑袋，又绕整车转了两圈，最后只好紧紧衣领上车关了门。
    又过了两三秒，在驾驶室这边的车窗上可以看到司机好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他扭头拼命敲打着窗户，神情惊惧，然而车门却没有打开，只传出来几道砰砰砸窗的沉闷声音。
    一只白嫩异常的纤细手臂绕过司机下腋，紧密捂住了司机的嘴巴。
    随后这收费站外此刻车流稀少的道路就再度平静下来。
    车厢里，司机惊慌失措中忽地闻到鼻端传来的一阵令人沉醉的幽香，又听到身后那沙哑却魅惑的女声，终于冷静。
    手指微松，司机才敢开口小心翼翼问道：“你你你，不是女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