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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红颜白发
    他每隔半个月就要染一次头发,新头发长出一点来的时候,从鬓角那里看过去,已经只有廖廖几根黑头发了。
    “如果你不染,它们是什么样子的?”我好奇道。
    他比划了一下头顶:“全白了。”
    我十分震惊,他们作为同龄人,我父亲的白头发并不多,可能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不一样吧。
    他笑了笑:“害怕吗?”
    我撑着嘴角摇头。
    工作人员周末又来给他染头发,我抱着儿子远远地看。
    “爸爸染头发呢。”我和儿子说。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钦文好奇,张着胳膊想过去看。
    “我们不过去,有味,”我挤眉弄眼地逗钦文,“哎呀,都是味,好臭,臭不臭?”
    工作人员轻笑起来:“染料都是植物的,没事。”
    我记得我以前见过的染发剂都是臭的,还弄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黑,染完头发,头皮都是黑的,有时候连染头发的人手都黑起来,听了工作人员的话,我好奇地走上去看。
    “哎?真的没味哎,”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有别的颜色吗?给我也染染吧?”
    “可以啊,您想染什么颜色,我让人回去拿。”工作人员欣然同意。
    我不知道,我没染过头发,我问儿子:“妈妈染个什么颜色的头发?你喜欢红的?紫的?还是黄的?”我自己也定不下来,我转头对工作人员说,“还是下次吧。”反正她们半个月以后又会过来。
    “那行,下次我都拿来让您挑挑。”
    晚上我扒着他的头皮看,又凑上去闻,确实是没味道,钦文也学我,他就扶着钦文让钦文踩他大腿上看他的头发。
    “哎!”我赶紧把儿子抱过来,“你小心点,他现在手可快了,别把你眼镜弄坏了。”我对儿子严肃地说,“不能抓爸爸眼镜哦!”
    他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
    “你老看我干嘛?”
    “没什么。”
    钦文没有吃过我的奶,我有点遗憾,生了孩子别的女人都要喝下奶的汤,我却连喝了三天断奶的中药,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在我们老家,只有有病痴傻的婆姨才不给孩子喂奶,我想,他大概是嫌我笨吧,怕儿子吃了我的奶不出息。
    因为没奶所以钦文不跟我睡觉,我分外珍惜睡前这段时间,给他冲奶粉,看他抱着奶瓶手脚并用咕嘟咕嘟喝奶,喝完奶他就要睡了,揉着眼睛特别可爱,我忍不住把小孩的小手按在我的胸上,没吃过奶也挡不住母子天性,小脑袋跟着依恋地靠了过来。
    “睡着了就抓紧抱过去。”他不开心了,说话把我惊醒。
    我不舍得钦文,就说:“我送过去吧。”能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白天他不在家,育儿师比他还严厉呢,好像我会教儿子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钦文的卧室再远也有到头的时候,育儿师从我怀里把睡着的儿子抱过去,好像把我的心也抱走了,我轻飘飘地回到卧室。
    我心里又酸又涩,他却打开床头柜拿出一盒药就着水服了下去。
    我任他折腾,听他感叹,他总爱在这个时候感叹,“哎呀哎呀真好”,我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
    今天多了一样。
    “叫我爸爸。”他喘着粗气说。
    “嗯?”我不明白。
    “爸爸染头发呢,别抓爸爸眼镜,”他上气不接下气,“我是谁?”
    “让,让儿子跟我们睡好不好。”我趁机哀求道。
    “跟谁睡?”他追问道,“跟爸爸睡吗?嗯?”
    “是,跟,跟爸爸一起睡。”
    “再叫。”
    “爸爸。”
    “继续。”
    “爸爸爸爸……”
    他大喊了一声。
    我紧张注意着他的情况,等他压在我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我才松了口气。
    他翻过身去,扯了两张纸随手擦了两把扔在地上。
    我擦过以后穿上睡衣,给他把被子拉过来盖上,问道:“我去把儿子抱过来好不好。”
    “明天再说。”他闭着眼睛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带自己的孩子。
    早上送他离家去上班,我立刻去钦文的卧室,他已经醒了正在喝奶,育儿师慌忙朝我挥手示意我不要进去打扰他,我只能悻悻去了厨房。
    我扒着厨房门框可怜道:“我可以和你一起给钦文做饭吗?”
    保姆和善,点头道:“当然可以,进来吧,我正好要切一点水果。”
    我十二万分认真地给钦文切水果,一点点蓝莓,几块火龙果,做完我又没事做了,就看着保姆给他蒸鸡蛋。
    保姆朝上面使了个眼色:“小孙不让你抱孩子?”
    我扯了扯嘴角:“是啊,他那么聪明,怕我笨,教坏小孩吧。”
    她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我好奇道。
    保姆小声道:“首长没这么安排,这是她自己的主意。”
    “那!”我急了。
    “嘘,”保姆示意我噤声,“你知道就行,别说是我说的。”
    我气鼓鼓地去钦文卧室,抱起他就走。
    “哎,您这是干嘛。”
    我回头道:“这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自己照顾。”
    她甜腻腻地笑:“孩子不好带,您照顾不好的。”说完她又要抱过来。
    “不用你管!”我抱着钦文走了出去。
    她的报复很快开始了,甩手不管我了,小孩确实不好带,他饿了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哭,要喂到嘴边,困了自己也不知道睡,要人哄,一天下来我焦头烂额,到了黄昏的时候,明明不饿也不困,就只是哭。
    “怎么了?”他进门就皱着眉头问。
    育儿师立刻说:“夫人不知道带孩子辛苦,不让我管,今天自己带了一天。”
    “胡闹。”他拉下脸来面色不善,“你,”他示意育儿师,“把孩子抱走。”
    钦文又被抱走了,我积压了很久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我哭着发脾气。
    “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带孩子!你要是嫌我笨!嫌我没出息!干嘛让我给你生呢!生下来又不让我带!”我无理取闹,“他都不和我亲!你干脆让别人给他当妈吧!”
    保姆也从厨房里出来惊讶地看,这太丢人了,我哭着跑到楼上去了。
    我趴在床上呜呜地哭,门被打开,床上震动了一下,一个小手摸到了我的头发上,我哭着抬头看,是钦文,我抱着他的肚子继续哭。
    “好了好了,钦文要笑你了。”他不耐烦道。
    我继续呜咽。
    “小孙我辞退了。”
    我惊愕抬头。
    “你愿意带就自己带,保姆帮帮忙,你不许叫累。”
    我立刻爬起来使劲把眼泪擦掉保证道:“我绝对不叫累!”
    “孩子气。”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