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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封官
    张安世继续静听。
    这宦官倒像是心里有事。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张安世。
    方才慢悠悠地道:“又闻张安世学业有成,颇有建树,擅治《春秋》……”
    张安世听到这里,心里乐开了花。
    宦官接着道:“朕心中甚慰,敕张安世为国子学博士,钦哉。”
    博士?国子学老师?
    张安世这回是真的有点懵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是又询问了宦官一次。
    这宦官道:“准不会错,奴婢听的真切。”
    张安世于是叉手,笑了:“哈哈,这一下好了,我张安世嫉恶如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旨意下给的不只是张安世,还有京城三凶,这三人都敕为助教。
    博士正五品,助教从六品。
    国子学的博士掌教的,乃是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为生者。
    也就是说,照例所有三品以上武臣,还有勋臣的子孙,都是入学国子学,张安世教授他们读书。
    可另一边,却有人急眼了。
    国子监祭酒胡俨大惊,匆匆赶去了见驾。
    要知道,国子监之下,设了国子学、太学、广文馆、四门馆等学堂,如果说国子学是高级贵族们的子弟读书的地方,那么太学则是五品官员的子孙读书的地方,至于其他如广文馆、四门馆则允许平民子弟入学。
    国子监是国子学的上级机构,都是归胡俨管理的。
    胡俨这个人,平时不惹事是非,成日混日子,状元出身,却对功名并不热衷。
    可今日,他终究是急了,还很急。
    这还了得?他要脸啊!
    于是只能匆匆去见驾。
    此时,朱棣正带着魏国公和淇国公还在羽林右卫试射火炮呢!
    那火药包炸开,发出山崩地裂一般的响动。
    朱棣很满意,得意洋洋地看着刚刚恢复了公爵,同时担任了中军都督府都督的徐辉祖,道:“徐卿家,你看这火药如何,厉害吧。”
    徐辉祖也被震撼了,他解开了心结,既然建文还在,而且已经心灰意冷,他终究没有继续别扭下去的必要。
    不过他对朱棣不甚热情。
    甚至在见了火药之威后,口中喃喃自语:“若当初有此等火药,必不教北军入南京。”
    朱棣听罢,脸阴沉下来,所谓的北军,不就是当初他靖难的军马吗?
    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现在还心心念念着你的南军,想护着建文?
    朱棣顿时怒了,恼恨道:“区区火药,便想阻挡朕,你未免也太小瞧朕了。朕念你无知,不和你争执,现在问你,朕的这大宝贝厉害不厉害。”
    徐辉祖实话道:“惊天动地。”
    “这是你那未来女婿张安世献上的。”
    徐辉祖有些吃惊。
    朱棣很满意徐辉祖的反应,于是又得意洋洋地接着道:“现在晓得朕对你们徐家如何了吧,那张安世可不是寻常的少年,他允文允武,武能操此火药,文呢……朕刚刚任用了他为国子学的博士,你想想看,国子学的博士,岂不是学富五车?”
    “哼,等再过两年,朕再敕他到礼部锻炼一二,这礼也就学会了,德才兼备,能文能武,这样的好少年,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见徐辉祖颇为震惊,朱棣火上浇油:“朕再告诉你,此等好女婿,是朕费尽苦心撮合的,朕心里有你,有静怡啊,归根结底,是朕重亲情,不似某些薄情寡义的亡国之君。”
    徐辉祖颔首:“以臣观之,张安世确实与众不同。”
    朱棣道:“这是当然的,这是朕千里挑一出来的俊杰,还能有差吗?实话告诉你,这张安世抢手得很,谁不想招他做乘龙快婿?不说其他人,单说淇国公,他就每日到朕面前念叨,希望朕恩准将他的女儿嫁给张安世……朕不准,他都要哭出来了,恨不能天天给朕磕十个八个响头,招那张安世为婿……“
    淇国公丘福站在朱棣身后头,一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嘴唇哆嗦着,刚想说我不是、我没有……
    可这句话,终是吞了回去,烂在了肚子里。
    只见朱棣眉飞色舞地继续道:”可朕思来想去,不成,朕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静怡,不能委屈了你啊!你看,你现在还生不生朕的气?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惭愧吗?”
    徐辉祖道:“臣惭愧。”
    朱棣晓得他说惭愧不是真心的。
    不过无所谓,来日方长,朕迟早驾驭这一头老倔驴不可。
    于是也很配合地大笑道:“知道惭愧便好。”
    等回到了武楼,朱棣又命人将姚广孝找了来。
    而姚广孝前脚刚到,后脚胡俨便来了。
    “陛下,何以以张安世这样的人为博士,以朱勇等人为助教?陛下啊……国朝的诸学,无不以大儒或进士出身的讲官为博士、助教,今日竟如此情状,岂不令人贻笑大方?”
    朱棣看着胡俨气休休的样子,居然气定神闲,微笑道:“不对吧。”
    胡俨读不懂朱棣这话里的意思,便道:“哪里不对?”
    朱棣道:“自皇考以来,便有征辟大儒为博士的常例,这张安世几人,不正是大儒吗?”
    胡俨这下气得牙根都要咬断了:“此竖子也……”
    “放屁!”朱棣突然大怒:“难道胡卿家忘了?当初你四处对人言,说此四人已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连胡卿家都没有什么学问可以教授他们的了吗?”
    胡俨:“……”
    胡俨张大了眼睛,却是一句话吐不出了。
    只见朱棣拍桉而起,继续怒道:“这是不是你说的,要不要朕命缇骑去彻查?”
    胡俨:“……”
    显然,他是记得这些话的确是他说过的。
    朱棣道:“胡卿家乃是本朝状元,学贯古今,连胡卿家都教授不了的人,那还不是大儒?胡卿家,你不要谦虚了,朕信得过你的学问。”
    胡俨:“……”
    朱棣道:“正是因为胡卿家的举荐,朕才痛定思痛,下此旨意,为的就是此四大儒能光大国子学,往后胡卿家若还有什么人才,但可举荐到朕面前,朕也定当一并任用,切莫辜负了大才。好啦,胡卿家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胡俨道:“臣……臣……”
    朱棣虎目一瞪:“胡卿家说话不要总是吞吞吐吐,朕是讲道理的。”
    胡俨道:“臣没什么可说的了。”
    朱棣终于露出了笑容,道:“胡卿为国家举贤,此大功,朕要赐胡卿一万钱。”
    闹了半天,最后胡俨怏怏去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毛病,出殿之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这一巴掌很清脆。
    朱棣的心情显然很好,拉着姚广孝道:“姚师傅是高人啊。”
    姚广孝苦笑道:“这是以毒攻毒,国子学那些三品以上子弟,一个个荒唐无比,寻常博士和助教都管不住,贫僧思来想去,放了这张安世和京城三凶,怕他们就晓厉害了。再者说了,张安世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也不成,可如今让他们为师,或许能够为人师表,也未尝可知。”
    朱棣大喜道:“朕也是如此作想,一箭双凋!反正这些混账,朕管不了啦,教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姚广孝道:“陛下圣明。”
    …………
    文渊阁里。
    几个大学士和文渊阁行走的舍人各忙公务。
    此时,解缙看了一份即将要颁发的旨意,不由皱眉起来,唤道:“胡公,杨公……”
    文渊阁大学士胡广与杨荣闻言离座上前。
    解缙将这即将颁发的旨意给杨荣和胡广看。
    二人看了,都是大惊。
    胡广道:“自建文尹始,朝廷已许多年没有征辟文臣了,何况……这征辟的竟是……”
    说到这里,胡广苦笑。
    杨荣看了旨意,也觉得不得要领。
    “博士者,掌书籍文典、通晓史事之鸿儒是也,此等人为博士,岂不可笑?是不是圣意错了?”
    解缙道:“来人。”
    一个舍人上前。
    解缙指着这圣旨道:“这圣旨有何分教?”
    舍人回答道:“听说……是国子监祭酒胡俨公举荐,说此四人,学贯古今,是非常人,陛下于是欣然敕命他们为国子学博士、助教。”
    三人脸色骤变。
    杨荣愁眉不展,道:“胡俨公历来澹泊,何以如此呢?”
    胡广气休休地道:“我看,是因为张安世乃太子妻弟,这是要讨好东宫。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真是错看了他。”
    杨荣则是带着狐疑的神色道:“可是胡俨公一向清正,如何会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解缙沉吟不语,却在这时,突然道:“我看哪,这位胡俨公,也很不甘寂寞哪。”
    说着,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这句话,的确是意味深长!
    胡俨乃是状元出身,从出身来看,文渊阁三个大学士,都没有他好,可如今,三个进士入阁,胡俨却屈居于国子监祭酒,平日里他好似怡然自得的样子,可现在思量来,这老匹夫……只怕也想入阁,过过官瘾。
    胡广便摇头叹息道:“真没想到……此等高士,竟至于此。”
    倒是杨荣若有所思,他觉得胡俨可能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事实就在眼前,只勉强道:“可惜,可惜了。”
    解缙目光深邃,澹澹一笑。
    …………
    张安世终究还是没有想到,陛下和胡俨会这样看得起自己。
    他高高兴兴地带着三个兄弟去宫里谢恩,可宫里没准他们进。
    皇帝大致就一个意思……给朕滚,别碍眼。
    于是张安世当着午门宦官的面,对三凶不由感慨:“陛下加恩于人,却又不肯接受我等当面致谢,所谓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衣去,即是如此。”
    说着,深怕那宦官记不住,又道:“此句出自李白的《侠客行》。“
    宦官木然点头。
    张安世便与三凶又往国子监,去拜谒国子监祭酒胡俨。
    胡俨犹如吃了苍蝇一般,捏着鼻子见张安世四人。
    张安世感激地道:”恩师言传身教,还举荐我们四人入国子学为师,学生感激涕零。”
    三凶也有样学样:“俺也一样。”
    胡俨:“……”
    “恩师,你咋不说话?”
    胡俨嘴唇蠕动,叹了口气,道:“你我如今乃同僚,就不必以师生相称了。”
    张安世诧异道:“可一日为师,终身……”
    胡俨急了,忙摆手:“要避嫌,避嫌。”
    张安世明白了:“我懂,恩师举贤不避亲,让人钦佩,可也怕有人误会。以为我们只是不学无术的草包,是因为恩师与我们亲厚,这才举荐我们。”
    胡俨木着脸道:“你说是便是吧。”
    张安世倒是问起了事情来,道:“恩师,这国子学……教授什么?”
    胡俨道:“四书五经。”
    张安世喜滋滋地道:“学生一定……竭尽全力,绝不使恩师蒙羞。”
    胡俨鼓着眼,不吭声。
    朱勇三人也喜滋滋地道:“俺们也一样。”
    从胡俨处出来,张安世感慨万千地三个兄弟道:“我真没想到,现在我们已经是鸿儒博士了,兄弟们也不必沾沾自喜,需知学海无涯,我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不管怎么说,张安世一直对有学问的人都有崇拜的心理。
    而如今,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大学问家,这难免有些沾沾自喜。
    于是次日,张安世便早早的起来,带着三凶去到了国子学。
    国子学里头,又有不同的分类,总共六个学堂,低级为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中级班为修道、诚心二堂;高级班只有率性一堂。
    而张安世和三个助教,则被派去了正义堂。
    张安世觉得正义堂这个名字很好,很适合他张安世。
    张安世对于教育的事业很热衷,清早到了正义堂后,在讲台上高座,三凶个个托腮,专侯学生们来。
    可奇怪的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人,而隔壁的书堂已经开始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张安世幽幽叹气起来,忍不住道:“他娘的,这些人好的不学,竟学我们。学生都没有一个,那我这博士不是白干了吗?”
    良久,倒是终于有一人姗姗来迟。
    这人背着书囊,怯生生地站在了书堂外头。
    张安世眼睛一亮,像捡了宝似的,一下子冲了上前。
    朱勇道:“俺认得他,他是镇远侯的孙子顾兴祖。”
    张安世忙上前摸顾兴祖的脑袋,很是亲切地道:“别怕,别怕,来了都是客,不,来了就是自己人。”
    顾兴祖委屈地背着书囊,任张安世几人摆布。
    张安世道:“你的其他同窗呢?他们怎的没来?”
    顾兴祖道:“前几日书堂里还有二十几个同窗的……不过……”
    “不过啥?”
    顾兴祖道:“不过自听闻博士要执教正义堂,便都没来了。”
    张安世笑脸顿时收住了,大怒道:“岂有此理,这是侮辱胡俨恩师,也是瞧不起陛下。他们为啥不想来?”
    “他们倒是想来的。”顾兴祖道:“可他们的爹娘不让,说在家一样,免得来了国子学,成了四凶、五凶。”
    张安世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三个兄弟声名狼藉,也有害处。
    想着,张安世露出慈祥的眼神看着顾兴祖:“不错,你爹娘很识大体。”
    顾兴祖沉默了片刻,才道:“俺爹娘靖难的时候,因为俺爷投了北军,被建文杀了。俺爷奉旨镇守贵州,还不晓得这里发生的事。”
    张安世:“……”
    张安世吸了吸鼻子:“这是忠臣之后啊,我们一定要好好教你成才,入座吧。”
    顾兴祖便背着书囊入座。
    张安世道:“四书五经背熟了吗?”
    顾兴祖坐在位上发呆,一时无言。
    朱勇三个,抱着手围着他的课桌。
    张安世道:“你来国子学读书这么久,连四书五经都不能背熟,是哪一个混蛋教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顾兴祖:“……”
    “说话。”
    “博……博士……我……我……现在读。”
    “今日背诵一篇,背不出,有你好果子吃,你阿爷将你交在我手里,我为了你好,自当要严格管教。”
    顾兴祖忙取出《论语》,在其他四人的凶光下,磕磕巴巴地念:“学而时习之……”
    张軏大怒,给顾兴祖后脑一个爆栗子,骂道:“大声一点!”
    顾兴祖吃痛,目光怯生生的,只好大声开始念诵。
    四人各自抱手,只盯着顾兴祖,顾兴祖硬是读了一个多时辰。
    背诵时,朱勇大怒:“当初俺读书的时候,一日就能背下论语全篇,你这小子咋这样没出息。”
    取了戒尺便打。
    顾兴祖终于哭了:“俺想回家。”
    丘松吸了吸鼻子,斩钉截铁地道:“回家,就炸了!”
    次日一早,胡俨便领着顾兴祖兴冲冲地来,怒道:“张安世!”
    张安世道:“恩师……不,胡祭酒好。”
    胡俨道:“听说你们四人,无故打人?”
    张安世诧异道:“哪里无故了,不是教书吗?”
    胡俨怒道:“教书?哪里有动辄打骂的?这里是国子学,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这顾家的子弟,在老夫那儿足足哭了一炷香,你们若是再这般,老夫便参你们一本。”
    张安世只好道:“胡祭酒息怒,以后不打便是。”
    胡俨吹了吹胡子,突然发现好像也没啥好说的,回头看一眼顾兴祖:“往后再打你,和老夫说,老夫为你做主,老夫不信,国子学是没王法的地方。”
    在胡俨的关爱下,顾兴祖高兴地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
    正义堂里又传出了朗朗读书声。
    顾兴祖的读书声尤其的高亢,就好像是男低音在演出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子曰:吾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呜哇……呵……呵……四十而感不惑……”
    却是此时,这顾兴祖自脖子以下,被人串了一个个似沙包大的火药包,这火药包像项链珠子一样,将他身子捆成粽子似的。
    顾兴祖整个人战战兢兢,大声朗诵,一刻都不敢停。
    张安世则是坐在角落里,驾着脚,兴致盎然地看《春秋》。
    朱勇和张軏抱着手,盯着顾兴祖纹丝不动。
    丘松拿着火折子,时不时将那火折子里的暗火吹燃,扑哧扑哧的。
    学习的进步很快。
    短短七日,论语居然倒背如流了。
    张安世大为震惊。
    果然四对一是大炮打蚊子,杀鸡用了牛刀啊。
    顾兴祖很用功,废寝忘食,他主动学习,虽然读书时,总在某些时候,发出一些古怪的叫声。
    不过这只是些许的细节,不必在意。
    这一切还归功于三凶,三凶卧薪尝胆,从前是老师成日管教他们这三个顽劣的少年,现在一朝翻身,作为三个京城里的混子,他们比任何人都晓得这些读书混子是怎样偷懒摸鱼的。
    可谓全方位,无死角,不给顾兴祖一丁点偷懒的机会。
    顾兴祖最害怕的就是丘松。
    因为丘松话最少。
    有时看他躲在窗前,睡在课桌上,掀起衣来,有节奏拍地打着自己的肚腩,顾兴祖便觉得格外的诡异,便浑身不自觉的打了个颤抖。
    …………
    朱棣已收到了胡俨的好几封奏疏了。
    拐弯抹角地说张安世在学里胡闹,引起了其他师生的不满。
    当然,这里头的措辞是,其他的师生不满。
    朱棣对这些奏疏,看也不看。
    胡俨那家伙……朱棣还是挺喜欢的,他不似其他的文臣,都有功名利禄之心,反而很是安贫乐道,德行很好。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懒散,喜欢混日子。
    这国子监在太祖高皇帝的时候,风气还好,里头的举监、贡监、荫监、例监等生员,谁敢逃学啊。
    当然,那时候待遇也确实高,因为科举刚刚开始,朝廷没有选拔人才的渠道,朱元章又把百官当了韭菜,隔三差五割一茬。
    这所谓的割一茬,是真正物理意义的割一茬,一刀子下去,一了百了的那种。
    于是乎,监生们老老实实!
    另一方面,朝廷又需要大量官员进行补充,于是当时的监生,待遇不在进士之下,说不定你读书读着读着,就有人拉你走,来不及了,收拾收拾,赶紧跟我来,皇帝刚刚干死了几十个知府、知县,现在正缺人,就你了,你入监读书有三十八天,已经算是老资历了,至少补一个知府。
    如今……显然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绝大多数的文臣,已由科举出身的进士和举人充任,在国子监里读书,变成了纯粹的学习,而且功勋子弟,就算不读,照样可凭借父祖的军功袭爵。
    再加上胡俨懒散,国子监一日不如一日。
    朱棣早就对此不满了,现在你胡俨叫个啥,反正这国子监都烂了。
    不过朱棣对张安世几个还是颇为关心的,叫了亦失哈到面前来:“张安世四个,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吧?”
    “陛下,没有。”
    朱棣道:“那就得了。”
    亦失哈笑吟吟地道:“到了月底,镇远侯便要回京,奏疏已经到了,说是现在已至湖北落凤驿。”
    朱棣听罢,道:“贵州之事,关系最是重大,镇远侯为人稳重,有他在,贵州才能安稳,此番他回京,朕极想听一听他对贵州军情、民情的看法,传旨下去,等他抵京,次日便来觐见。”
    “喏。”
    …………
    到了月末。
    这一天的清晨,张安世如往常一样,准备穿戴一新后,就预备要去国子学里教书。
    其实他心里是带着怀疑的,怀疑这是朱棣圈养他和京城三凶的阴谋,为了让四兄弟安分,才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张安世找不到证据,话说回来,为人师表的感觉很好,作为一个有学问的人,张安世恨不得给自己配一副金丝眼镜,最好在自己的衣上缝一个上衣兜,再在里头插一根毛笔进去。
    他匆匆洗漱,还未出门,却见朱勇三人急匆匆地来,急道:“大哥,大哥……”
    张安世笑嘻嘻地道:“没想到你们比我还勤快,这么急着去国子学教书?”
    “大哥,国子学不能去。”朱勇苦着脸道。
    张安世诧异道:“咋啦,瞧你们害怕的样子,有没有出息!我平日里教导你们,做男人,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你大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朱勇道:“顾兴祖他阿爷回来了,我刚听来的消息,是俺爹说的,说是今日要去五军都督府复命,明儿入宫,他阿爷镇远侯的脾气是火爆得不得的,人称顾疯子。”
    张安世哼了一声道:“怕个什么,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砍他孙儿的授业恩师吗?真没有王法了,不说啦,大哥突然想起魏国公老是想请我去给他女儿瞧病复诊,大哥去几日。”
    张安世说罢,一熘烟便跑。
    朱勇:“……”
    张軏在后头叫道:“大哥,那俺们怎么办。”
    丘松同时龇牙道:“要不,先下手为强……”
    好在张安世是有良心的人,跑到了门口,又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道:“哎呀,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各回各家去,让家里十个八个护卫保护自己,大哥看病去啦,后会有期。”
    这一次,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