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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生(2)
    白提江一路同sophie打打闹闹,要一同去万俟缚泽现在的居处探望。
    sophie仍旧是板着脸不理dr.白的嬉皮笑脸,自从他不小心泄露自己早就得知缚泽生病却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sophie已经近半个月对他冷脸了。
    只是白医生会失落但不会气馁,对付这位大小姐,他最会使的就是八年抗战。
    因为顾及万俟缚泽生病,这栋四层老式洋房前不久新装了电梯,这现代化的产物装在里面显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二人出了电梯都怔了一下,忍不住定住脚步。
    正前方长长的走廊窗明几净,一改往日连顶灯都盖不住的灰扑扑的色调,本来条条厚重且巨大无比的窗帘不知被谁“一并销毁”,掩在帘子后的景色全部映入眼帘,甚至还能看见远处稍显的山脉。
    转弯,走廊尽处的房间也是不再被黑暗笼罩,反而透出纯洁干净的日光。
    房间里传出“咯咯”的笑声,银铃似的止不住,间杂着几声年轻男人无力的打断,似乎带着些小小的怒气,可明明是呵斥的话语,语气却带着十足的求饶。
    本来都要推门进去,看见房间里两人正开心sophie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白提江不解,在一旁问:“嘛呢?”
    却看sophie把食指竖在唇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扯着他的袖子赶紧离开。
    白提江本来的疑惑也因为她的动作一瞬间烟消云散,又狗皮膏药一般黏了上去开始嬉皮笑脸。
    其实最初选择去见何泠泠时sophie并没有底。
    虽不是十足了解,但她知道何泠泠同小幺之间有些纠葛,不然她知道就小幺的性子早把人家娶进了家门。若不是自己的弟弟做了错事,他哪里会心甘情愿放着人家女孩儿在身边眼巴巴瞧着不动弹十年?
    咖啡馆一见她不是没有震惊,她知道男人是视觉动物,却没想到弟弟喜欢的人是这个样子。她不是没有见过泠泠,可是近距离地接触还是第一次。不是泠泠不够漂亮,她很美,可是身上的气质却干净得像个小孩子。
    她知道自己没有砝码,本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所以在来之前特地备上了一张支票,结果见了面之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嫌弃自己俗气。
    刚刚房间外看见那一幕,弟弟在泠泠身边那气质,活脱脱小时候在爸妈面前仗着大人宠他赖皮的模样。
    她眼睛酸酸的,心口也酸酸的。
    其实她这次来是想问问泠泠是否劝服缚泽手术,可是看到那个场景,她突然觉得没了这个必要。
    她相信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阿泽就会重拾生的信念。
    她想自己找对了人,也终于窥见小幺这么多年从一而终心甘情愿耗在这女孩儿身边的缘故……
    何泠泠靠着一招“苦肉计”已经成功入住万俟缚泽养病的房间,并在这儿称王称霸。
    除却请来服侍的人和医生护士,整栋洋房里就他俩人。因为没什么电子设备,无聊是不可避免的。
    自从泠泠来了已经把这儿四处好玩的翻了个遍,又在今天一早起来翻到了房间里的漏网之鱼。
    其实缚泽自泠泠开始对洋楼内的一切“动手动脚”后就长了个心眼。他小的时候奶奶生病时在这儿住过一小段儿时间,那会儿一家人都拿他当活宝逗生病的奶奶开心,他难免不留下点什么“黑历史”。
    虽说泠泠是亲近的人……但万一有什么太颠覆形象的东西给她看到也难太为情了些!
    谁知他千防万防防不过泠泠不会闲着,左摸摸右摸摸的小爪子,最终在两个大书柜的夹缝里翻出这本影集。
    何泠泠活脱脱就是馋猫见了鱼,两只眼睛都冒出光来。
    跟她硬抢他是不敢的,所以只能由着她一整天都趴在床上抱着那本厚厚的影集“咯咯咯”地笑。
    她自己一个人看还不算完,还要拽着他让他同她趴在一起,自己边看还边要他讲解。
    于是他从他为什么嘴里塞着蛋糕还嚎啕大哭,一直讲到那个因为摔倒不好意思哭被老妈拆穿后又委屈地冒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而他就看着何泠泠从一个人兴趣盎然地边翻看边“咯咯”地笑,到最后边捶床边大笑到肚子痛,最后笑着扑到他身上捏他的鼻子说:
    “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当然知道这是揶揄,所以一个甜蜜的吻把她的笑都吃到肚子里才算完……
    笑累了,两个人都静躺在床上望天花板。
    泠泠想起他们一起在j市读书那段日子,她窝在他在j市别墅里的大床上闲度光阴,也是这幅场景。
    “阿泽,你想你的妈妈吗?”她突然问。
    刚刚两人头碰头一起趴在床上翻影集的时候,多次看到那个时光深处的气质飒爽的短发女人,那就是缚泽的妈妈。
    缚泽愣了愣,认真地点点头。
    泠泠是亲近的人,他愿意向她分享自己的不堪与感受。
    对于他来说,想念是不可以说出口的。因为如果不是他,许奕不会离世。所以他以为自己的情绪有一种卑劣感。
    泠泠不同,泠泠是一个很会表达自己情绪和情感的人。
    正如此刻,她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他:
    “如果你不愿意乖乖去治疗,我也会像你这样想念你。”
    他一愣,又笑一笑。
    这几天他一直在规避这个话题,对于他来说,做决定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放弃,他还要缜密地做到方方面面计划,何况是重新开始这样更为沉重的决定。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一场完全不能保证概率的手术,不知道如何面对不能确定的后半生,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用眼神和行为“咄咄逼人”的何泠泠。
    看他又很“聪明”地闭了麦,泠泠也不气馁,只是自顾自地又说起其他的来。阿泽的固执,她在开始认识他时就是知道的。
    “我想你妈妈一定很爱你。”泠泠翻着手里的一张张照片开口。
    万俟缚泽在一旁安静地呆着,突生一些无力。
    泠泠不知道他曾经做的错事,所以天真地以为他们是“父慈子孝”。倘若她有一天知道了真相,是不是又和当年一样,在说完“喜欢你”之后就果断抛弃他。
    对于他来说,她从爱他到恨他,简直就是从天堂到地狱。
    这种陡生的熟悉失落感迅速淹没了他,他有些自讽般地开口,“那如果是我害死了我妈妈呢?”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神色,自虐般地想要从她神色的变化中知道在人们眼里,尤其是她眼里,自己作为一个儿子有多么不堪。
    果然,她瞪大了眼睛,里面全是惊讶和茫然。
    他想她一定怕极了,所以没忍住自嘲地笑一声。
    如果能把她“吓”跑,他也省一些力气。
    “你怎么能这么以为?”她还是那样,用一把清水掐的嗓子温柔地出声问他,毫无侵犯人隐私感。
    “索菲姐姐告诉了我那件事……”,她心疼地钻进他的怀里抱住他,“我知道你肯定很伤心,可是你要要想想,你的妈妈得有多爱你,才会为了你放弃生命?”
    她的声音像是轻轻敲在他的心门,那儿开了一道小缝。他知道她是索菲找来的,姐姐一定告诉了她不少事情,可是没有想到连这些也告诉了她。
    “你有没有想过,我姐为了让你来劝我美化了我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让她觉得突生一些距离感。
    可是她最了解他那些坏毛病了,他要她走,她偏靠得更紧一些。
    “你是什么样子,我就在这儿。看得见,也摸得着。用不着听别人怎么说。”
    她伸出一只小手,捏住他的鼻子,左右轻轻地拧“可是你猜猜我们一个两个好言好语、想方设法来劝你,是为什么?”
    能为什么呢?当然是爱他。难道要她告诉他她每时每刻都难过和担心得要命,恨不得把他登时立刻就绑到医生面前?还是告诉他其实他晚上痛的时候跑到外面被她看见她都知道,因为她也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幸好她了解他,他道德感太重,喜欢把自己放在最末尾。不愿意别人为他受一点苦,担心自己治不好惹人伤心,又担心自己治好后拖累家人、拖累她……
    她登时觉得她的缚泽过得好累。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阿泽?”
    她的小眼睛一眨一眨,调皮地逗他开心。
    她的话音就像冬天洁白透着淡蓝色的一捧雪块,砸到他烦躁无比的心上。于是,他一颗心都湿漉漉的,眼眶也湿漉漉的。
    他终于愿意转过身抱紧她,于是她香甜柔软的唇贴到了他有星星点点胡茬的下巴上。
    两个人的心都盈盈满。
    “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好像偷生。”他闷闷地开口。
    泠泠回他,“我也觉得认识你,自己就像是偷走了你的少年时光。如果没有那些意外,我永远也不会认识你。”
    “可是,我们都是幸福的小偷不是吗?”
    ps:泠泠:攻心而已,小c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