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酷刑
听到姝常在昨夜被送回倚竹轩后,居然挑灯夜书,将《女诫》抄完,皇帝原本只有三分的怜惜,变成了七分。
其中是一点心虚。
他原以为姝常在恃宠而骄,有他就不把贵妃放在眼内,没想到小家伙是虚张声势,回去忍着困意硬挺着把罚抄抄完,怕触怒了贵妃。
他擅自给姜娴脑补了个嘴硬心软的美好形象。
想到昨夜他没少折腾姜娴,更心虚了。
梁遇寅悄悄地用余光去观察上意。
皇帝闭着眼没说话,片刻才吩咐道:“去库房里挑两匹浮光锦……算了。”
皇上是要送赏安抚姝常在吗?
怎么又算了?
算了是觉得不必安抚她吗?
很快地,梁遇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皇上遣他拿来一张洒金雪梅花笺,在上面洋洋洒洒写下一串礼品:“按着这单子赏姝常在。”
哦,原来是嫌他眼光不好,亲自挑赏。
“奴才明白。”
梁遇寅腹诽。
他刚说完明白,又听到皇上说算了。
又怎么了?
“你去开库房,我去倚竹轩看看姝常在。”
“奴才这就去准备。”
梁遇寅深深弯下身。
这两次“算了”,让他在心中把皇上对姝常在的看中又往上升了两分——能让皇上亲自选礼单,是为一分重视,选着选着,想见佳人的心越炽,是为第二分。
旁观者清,当局者满。
皇帝想的却不是自己多么看重姝常在。
他想的是——小家伙冒着直面贵妃怒火的风险,不惜回去忍着一身疲劳熬夜罚抄,也要在榻上缠着朕,她真的爱惨了朕!
※
爱惨了皇上的姜娴正在倚竹轩里练舞。
她的日程表很有计划,每个时辰安排得满满当当。为了让身体更加柔软,姜娴唤来宫女替自己压腿,整个人折成难以想象的形状,眠夏只觉得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以下犯上,苦着脸不敢用力,怕弄疼了主子。
结果她主子不满意:
“使点劲啊,没吃饭是吗?算了,你心软,换个手黑的来,那种平时爱欺负小宫女的。”
还真让姜娴找到了。
东嬷嬷是在倚竹轩旁边的鲤池做管事的,地位低微,对同一岗位的小宫女严苛得很。
被姝常在唤来的时候,东嬷嬷战战兢兢的。
原不必这么敬畏一个小小常在。
后宫是趋炎附势的地儿,姝常在隆宠在身的事他们都晓得,何况东嬷嬷平日经常挑刺,拿些小问题体罚宫女,这种事若是传到高位妃嫔乃至皇上身边的太监耳中,生了要拿捏她的心,都是可以送到慎刑司去打个转的。
东嬷嬷不仅性格苛刻,面相也长得刻薄。
她喜欢虎着脸吓唬年轻的小宫女,在姝常在面前却不敢摆那种作派,生生堆出谄媚的笑来,可看上去也是活阎王的不讨喜。这种晚娘脸,是不能在主子宫里伺候的,才会被打发去守鲤池,和鱼作伴。
姝常在却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是我想要的样子。”
上辈子,她因为家里贫穷,上学全靠各种奖学金和助学金,考上特别好的学校后,身边同学大多家境不差,她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兴趣班,她跟着远远地看过,光可鉴人的三角钢琴,和穿着漂亮芭蕾舞衣的同龄女孩儿……隔着一面玻璃,她多么渴望成为她们的一份子!
而舞蹈室最大的特色,就是一个个活阎王老师。
开肩、撕胯、耗腰、翻肩……
哪一样不是酷刑!
姜娴在宫斗系统里购买了舞蹈课程。
但有些动作得有人压着才能完成练习,只能找人来帮忙了。
听完姝常在的诉求后,东嬷嬷更是抖成了筛子,暗中观察姝常在的脸色……
莫不是姝常在知道了她欺凌小宫女的事,说反话来敲打她吧!
东嬷嬷下跪,一边跪一边抽自己耳光:“是老奴糊涂,老奴平常对宫女多有恶言,以后定然不敢了,望娘娘责罚!”她下手很实在,不一会就扇红了脸。
姜娴一个眼神,夏眠便将东嬷嬷自扇耳光的手捉住:“我们小主跟你说话,主子没发话,你怎么自惩起来了!”
东嬷嬷怏怏地低着头,没敢起来。
她决定回去不再苛待小宫女了。
姜娴淡淡将自己的要求说给东嬷嬷听,东嬷嬷听完后,更是大骇:“这……如何使得,这不以下犯上吗?”
“我让你做,你做不好,才是真的犯上。”
“做好了,有赏。”
姜娴料想她经此一役,回去也不敢对宫女再使威风了。
东嬷嬷犹豫片刻,终是决定听姝常在的话,战战兢兢地给她压腿压肩,做出许多吓人的动作来。
而这时,不许倚竹轩宫人提前通传,自个带着梁遇寅走进来找姝常在的皇帝所看到的,便是小心肝被一个老虔婆凶狠地压在地上,娇软身子折成了两半。
梁遇寅领会上意,厉喝:
“大胆,还不放开姝常在!”
东嬷嬷被喝得一哆嗦,抬眼看见入目的明黄色,几乎瘫软在地上。
妈呀,她就一扫池子的……
姝常在至于设这么大的苦肉计来害她吗?
第二十一章 学舞
东嬷嬷跌坐在地上,回忆起自己一生做过的坏事。
数量还真不少。
但就没有一件是得罪倚竹轩的。
罪不至此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皇帝带来的人就将她压在旁,太监看她已像看个死人,因此也下了死劲,她有骨头像是被压得裂开,也算是偿还了平时折磨小宫女的罪孽。
“擅自体罚宫妃,你可知是多大的罪!”
太监喝道。
皇帝来时,只见到姝常在被抻得对折起来似的,眼眶红红盈着泪,泪珠子却强忍着没有掉出来,憋得可怜极了。九五至尊离众生遥远,可昨夜就拥在怀里疼爱的人儿,今天就被磋磨成非人的形状,他大大地不落忍起来。
他将姝常在扶起来,温声安抚:“朕来了,你不用怕,梁遇寅,速去传太医!”
又看向那毒妇:“是谁要罚姝常在?可是贵妃罚的?”
东嬷嬷哆嗦着连连否认。
皇帝料想也是,贵妃再横行霸道,面上的理儿得占住,遣人去体罚一个常在这种事,肯定是让手底下的宫妃去办的,就是不知道攀咬给哪个宫妃了。
这时,皇帝猜想的名字是马婉仪。
再把像是贵妃一派的宫妃在心中过了一遍。
东嬷嬷却说不是:“是……是姝常在要奴婢干的……”
在场众人露出惊容来。
只有倚竹轩知道内情跪了一地的宫女尬得脚趾蜷曲,抠出一座宫殿。
这时候,姜娴也缓过气来了。
她抬头,对上皇帝审视的眼:“臣妾在练习舞蹈的基本功,身体抻好了,才能更好的去学习跳舞。自家宫女舍不得对主子下狠手,臣妾才寻了位嬷嬷来帮忙。”
这点皮肉之苦,姜娴以前真没受过。
一时之间,也不免生理性地红了眼眶,才导致看上去很委屈。
皇帝皱眉,视线落在梁遇寅身上,后者福福身退下去:“也用不着这么折磨自己,看着太吓人了,倒像是朕还是皇子那会,学骑射功夫时受的苦。”
他将姝常在扶入偏殿。
不远处,陈答应背靠着墙,探头出来瞟一眼又缩回去。
荷香欲言又止:“小主……”
“果然是皇上,”陈答应犹有余悸:“明黄色的。”
皇上驾到倚竹轩,理应倚竹轩全体人员出来接驾,到时候他拥着美人进去,陈答应也能和芸芸宫人一起告退,不招眼,符合宫里接驾的潜规则。
偏偏皇帝他办事不走寻常路。
他进来前不让人通传,等到陈答应知道皇帝来了的时候,人已经进去了。
那她能怎么办?
装死?怠慢圣驾,赐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