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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哥哥 he huan2.com
    别人能对皇后耍心眼,唯独宋尚杰不行。
    皇帝驾崩,他夙夜难寐担心皇后,她召唤,他恨不得插翅飞过来;她问话,他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眼睛,他无法说谎欺骗她。
    “皇上是想暂缓出兵,拟个对策,看能不能把小龚大人救出来,可阁老说这是死局,朝廷动与不动,他都难逃一死,大夫死众,龚家子孙绝无苟且偷生之辈,不如尽快派兵平叛,血债血偿,以恤小龚大人殉国之志,皇上便答应了。
    后来……微臣瞧见,安岳殿下与阁老在乾清宫外,为了小龚大人的事,大吵一架,殿下要去滇南救子,阁老不让,说小龚大人已经死了,她发脾气拍碎了扶栏石柱,到底被阁老拿皇上娘娘和小龚夫人劝住了……哭了许久。”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 e du1.c o m
    龚纾双耳“嗡嗡”轰鸣,哥哥死了,怎么可能。
    他说要回来给外甥起乳名的,说好的啊!
    怪不得母亲突然不来宫里陪她了,父亲天天找皇帝亦并非旁人虚言,他们要商量出兵,侄儿尚未足月,嫂嫂是因此噩耗才早产的吗?
    兄长浑身浴血,横尸刀下惨死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小皇后手足冰冷,脑子一团乱。
    怎会如此,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她而去?
    龚忱与她自小形影不离,是一朵花里结的双生果,他教她识字读书,给她画小鸟小兽,哄她睡觉,带她玩耍,她伤心有他安慰,生病有他看护,什么麻烦都会替她解决,十八年的人生,有十六年与他朝夕相处。
    失偶的撕心裂肺,被丧亲雪上加霜,龚纾疼到说不出话来,胸闷气急,痛苦地抓住心口衣襟。
    宋尚杰见状慌了神,焦声喊她:“娘娘,娘娘!您没事吧?要不要传御医?微臣这就去叫大夫来。”
    最爱的人死了,最亲的人也没了,心如死灰的皇后摇摇头,咬牙站起身,刚跨出半步,便“咚”地一下,一头栽倒,耳边响起小翰林的惊呼,神志尚在,却无力再动……
    产后虚弱,熬夜疲累,接连重创,小皇后一病不起。
    宋尚杰被大发雷霆的首辅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温湛出面救下他。
    “不如这样,阁老专心政务,娘娘那里交给晚辈,每日入宫觐见请安,想方设法疏导疏导,这样安岳殿下也好抽身照料忱儿的妻儿。”
    龚肃羽沉吟片刻,家人亏欠女儿,她不愿见父母姐姐,也只能这样了,点头关照温湛:“皇上托孤给你,你不可离京,南疆的事情我另外物色人选。她既然开始翻奏疏,你就顺势陪她一起看,教教她如何处理朝政,让她分掉些心思,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他忍下担忧,无奈将孩子托付给外人,却不知,思绪清明的龚纾,此刻正在悔恨中煎熬。
    父亲晚年丧子,还是最像他、他最引以为傲的那个孩子,可他……他是首辅,为了大郑,不得不亲手掐断儿子的生机,但她那日抱着恪桓,痛斥父亲,坐视他跪地叩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悲苦。
    母亲唯二的亲生骨肉,一个永锁深宫,一个战死沙场,嫂嫂临盆,哥哥不在,母亲却为了她丢下他们母子,来宫里劝她一整天,而她……对母亲不理不睬,只顾自己伤心。
    家中突遭巨变,哥哥出事,父母吵架,大姐强颜欢笑留在宫中陪伴她,还要受她怨恨。
    皇帝病逝,她满腔哀痛无处可泄,竟大逆不道拿父母姐姐撒气,没见到他最后一面,难道不是她自己懦弱畏缩,犹豫不前?
    温湛来求见时,小皇后只觉无地自容,一口回绝。
    他买通珞瑜替他诉苦:“是阁老托微臣来探视娘娘的,娘娘不见微臣,回去少不得要挨他训斥,阁老这几日焦头烂额,心绪着实不佳。”
    没办法,龚纾只好允他入内,神色悒悒,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
    “宋尚杰不知全貌,微臣与龚忱同赴南陲征讨东吁国,熟知他的本事脾性,绝不会束以待毙,前日阁老已发急报给云贵总督,命他派兵搜寻接应龚忱。尽管渺茫,并非全无生还之机,还请娘娘耐心等待些时日。”
    小皇后立马抬起头来,目露希翼。
    “真的吗?我哥哥……他不一定会死?”
    “我们在陇川驻军时,他天天往滇南密林里乱转,路熟得像自家花园,还会砍竹子抓虫子烧来吃,和半个土人差不多,手底下的兵对他忠心耿耿,蛮夷要弄死他没那么容易。”
    “他吃虫子?什么样的虫子?”龚纾堆起秀眉,十分恶心,“竹笋还好吃,竹子怎么吃啊。”
    小鱼儿又上钩了,温湛含笑注视她,柔声回答:“竹蛆,白白胖胖的肉虫子,比手指还粗,用竹筒蒸烤,还有蝉蛹和蚂蚱,油炸,微臣也尝了,酥脆,好吃。”
    “……”呕!
    “他还跟随向导乱吃山里的菌子,有一回不知吃了什么毒菇,又说胡话又发癫,我将他关在营帐内,他抱着我心肝宝贝地乱摸乱叫,手指虚空让我看金翅迦楼罗大战摩呼罗迦。”
    “……这也太离谱了。”龚纾瞠目结舌,想象不出哥哥纠缠温湛发癫的样子。
    确实离谱,所以温湛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八百个心眼的小狐狸会轻易被杀。
    这一年来,他手把手教他实战角斗,教他枪法刀法,日日带他练武,把过去当兵时积累的经验全都传给龚忱了。
    他的两个学生,一文一武,学文的恪桓走了,学武的这个要是也活不下来,他这辈子,就再也不与谁亲近,孤独终老,免得害人。
    这个离谱人,又在干他们口中的离谱事了。
    能否等到援军,关键看他们能在山谷里支撑多久,从章凤带出来的粮草所余不多,吃完就得杀马,为了节省口粮,龚忱刀伤未愈便带着手下们在山谷里打鸟抓虫挖野菜摘菌子。
    “一大片一大片、白色象木耳的菌菇不能吃……还有这种,叫白罗伞,也不能吃,黄色的黄罗伞也是,那些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都有毒,你们看到毒菌就直接踩烂,免得兄弟们误食……这玩意是地木耳,摘下来烧汤……这个冬苋菜也能吃……”
    龚少爷学本事的时候只是求知好奇,没想到真有用到的一日,在绝境中帮了他大忙。
    “诸位,要是能活着回去,咱们就给家里爹娘老婆露一手,请他们也试试野菜炖蛇汤和烤蚱蜢。”
    苦中作乐的众人嘻嘻哈哈,纷纷附和,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