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后，吕秀英就转了话题，继续和林跃飞聊公司地址变更的事，“你手续跑好了？”
    林跃飞最近在忙这件事，之前他的公司开起来了，但实际上没有办公地址。接小工程也不需要办公地址，建筑工人们在哪里干活，就在哪里搭工棚睡觉。林跃飞和张崇也天天去工地，有什么文书上的工作就在工棚里做完。
    林跃飞注册公司时挂靠的是别人的办公地址。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林跃飞最近租了一个小门店，把公司地址从别人那里挪出来。
    门店他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既然租都租了，肯定要用来办公的。
    林笑以前就问过很多次哥哥的公司在哪里，然而哥哥的公司一直看不见摸不着，工地也过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
    现在哥哥的公司终于“落地生根”了，林笑立刻说道：“哥哥，我要去看！”
    林跃飞皱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林笑央求道：“哥哥，你带我看看吧！”
    吕秀英看向林跃飞：“下班时间看，耽误你们工作不？”吕秀英也想去看看。
    “行，那就去看看。”林跃飞答应下来。
    他提前给林笑打预防针，“就是为了写公司地址，很小，没什么好看的。”
    即便如此，林笑真的看到哥哥的“公司”时，还是惊呆了。
    “比我们家还小！”
    林笑大失所望，这和她想象的公司一点都不一样！
    一间小小的屋子，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比林笑和妈妈的卧室还要小，连扇窗户都没有，不开灯的时候屋里黑咕隆咚的。
    哥哥的公司左边是一家小面馆，右边是一家卖烟酒饮料的小卖部。
    原来哥哥的公司是这样的啊。
    林笑踮起脚尖，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哥，我好好读书，长大后赚钱养你。”
    第92章
    吕秀英哈哈大笑。
    林跃飞伸手按住林笑的头, 胳膊一转，林笑被迫围着哥哥转圈圈。
    “哥！”林笑蹲下身想逃离哥哥的魔爪，然而她身子往下缩, 林跃飞的大手也往下压, 林笑变成半蹲着转圈圈。
    “妈妈！妈妈！”林笑大声向妈妈求助。
    “连我一只手都打不过，还养我？”林跃飞松开手，顺手弹了林笑一个脑瓜崩。
    林笑气死了, “等我长大就能打过你了！”
    林跃飞对林笑解释道：“看一家公司的实力不能只看硬件, 还要看软件。”
    林笑听不懂：“什么叫硬件, 什么叫软件？”
    林跃飞：“比如说宽敞的办公室、高档的装修，这些都是硬件。软件呢就是工人的水平、接工程的能力……”
    林跃飞用学校给林笑举例子：“比如说学校的硬件，就是有没有漂亮的教学楼、有没有宽敞的教室、有没有崭新的桌椅，软件就是学校里的老师们教学水平怎么样，学校里的学生们是不是守纪律爱学习。”
    “软件比硬件更重要。”林跃飞自认为自己的小公司软件还是不错的, 他现在已经有了几十个建筑工人，每次接的工程虽然都不大, 但是一单连着一单，中间没什么断档, 公司的发展非常健康。
    哥哥这么说，林笑就明白了。她现在读的解放路小学和过去读的棉纺厂小学比，教学楼更漂亮、教室更宽敞、桌椅都是新的。
    “解放路小学比附小的硬件更好！”林笑说道。
    林跃飞点头。
    “那解放路小学的软件也比附小更好啊！”林笑觉得解放路小学的老师比附小更好, 同学们也比附小的同学努力多了。
    林笑根据她读过的两所小学得出结论，硬件好的软件也好，硬件比不上的软件也比不上。
    林笑看着哥哥：“哥哥, 我懂了。”既然哥哥的公司硬件这么糟糕, 软件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跃飞点头, 看来林笑已经明白自己的公司在软件方面还不错。然而扭头对上林笑的目光, 看到林笑眼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同情。
    林跃飞：…………？
    今年冬天，吕秀英囤了一百斤的大白菜。
    在一楼小院地上铺了一层草席，把大白菜整整齐齐地摞起来，上面再盖上家里的旧棉被，把白菜全都盖起来。
    吕秀英每次掀开棉被拿白菜都要检查一下白菜有没有被吹干、有没有被冻坏。
    “还是在老家囤白菜方便，直接挖个地窖，地窖里面冬暖夏凉，冬天囤蔬菜可好用了。”
    林笑奇怪道：“妈妈，今年为什么买这么多大白菜啊？”
    在林笑的记忆中，往年家里都不囤菜的，她第一次见到院子里堆着这么多大白菜。
    吕秀英说道：“冬天要吃啊。现在买白菜便宜，后头再买就贵了。”
    吕秀英的大白菜已经买晚了，要是早买半个月，每斤还能再便宜两份钱。在她买了之后，大白菜的价格立马又涨了两份钱，吕秀英买的还算及时。
    “以前自己家里不用囤白菜，是因为冬天都去食堂打菜。”吕秀英说道。
    虽然冬天的食堂也成天都是白菜土豆、土豆白菜，但是冬天本来就没什么别的菜，大棚菜又少又贵得离谱，自己家做饭一样是白菜土豆，从食堂打菜还方便一些。
    以前囤白菜这件事，相当于食堂帮人们做了。
    食堂一到冬天就会大批大批地批发白菜，自己家不用囤那么多。
    今年不一样了，吕秀英叹气：“现在食堂的菜又贵又难吃。”
    林笑连连点头，最近食堂里的大锅饭实在是太难吃了，她以前最爱吃的卤鸡翅、卤猪蹄，现在食堂里卖的都不是以前那个味了。
    还好妈妈会做，前几天妈妈给她做了一大锅卤味，就是林笑从小最爱吃的味道。林笑说道：“妈妈做的好吃一百倍！”
    吕秀英摸了摸林笑的头，“妈妈现在有空了，妈妈给你做饭。”
    吕秀英在车间上班时经常从食堂打饭回来吃，或者直接带着林笑去食堂吃，那时候林跃飞成天不着家，就吕秀英和林笑两个人吃饭。
    工作调到档案室之后，吕秀英在食堂打饭的次数直线下降。档案室的工作清闲，她在家时间那么多又没事干，正好给林笑做点好吃的。
    吕秀英心不在焉地摸着林笑的头，心想难道真的被林跃飞给说中了？厂里效益不如以前，省钱先从食堂省？
    可是也不至于从职工的嘴里抠钱吧？
    今年冬天囤白菜的不止吕秀英一家，吕秀英还是看邻居们纷纷囤白菜，才连忙跟着囤了一百斤。
    自己家本来就人少，一共才三口人，再加上林跃飞经常不在家里吃饭，大部分时间只有她和林笑两个人吃。别人家三百斤、五百斤地买白菜，吕秀英估摸着自己家一百斤就差不多了。
    每年冬天刚开始的时候，林笑吃白菜吃得美滋滋。吕秀英换着花样给林笑吃，炒白菜、醋溜白菜、白菜馅饺子、白菜馅包子、白菜馅馅饼……这样轮上两轮，冬天还没过一半，林笑就吃烦了。
    以前家里没条件，林笑吃烦了之后，吕秀英只能哄着她吃白菜。
    等到哄也哄不好的时候，冬天就过了一大半了。
    接下来只能用骂的。
    “冬天你不想吃白菜，想吃什么？”
    “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这样又哄又骂地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到了春天才有其他新鲜的蔬菜吃。
    从去年冬天开始，吕秀英和林笑就都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冬天里主要还是吃白菜，但是每隔几天也能买点其他的大棚菜换换口味。
    今年冬天吕秀英比去年冬天更大方，去年买大棚菜的时候吕秀英还一阵阵心痛，今年囤白菜的时候吕秀英就想好了，冬天多给林笑吃点其他蔬菜，大白菜就少囤一点。
    邻居们都囤大白菜，说明邻居们也都不想在食堂里吃了。
    往年卖白菜的大卡车都不怎么往棉纺厂大院里开的，开进来也没什么生意做。今年邻居们直接去外面的马路上找卖白菜的大车，把大车往大院里带。
    邻居在前头骑自行车，给后头的大车引路。
    满满一大车白菜一进大院就卖完了。
    卖白菜的一回生二回熟，后面每天来大院里。其他卖白菜的不知道怎么听说了消息，也都开进棉纺厂大院了。有些楼前楼后的路窄，大卡车开不进来，就停在楼头，用平板车把白菜推到单元门口。
    往年大院里从来没有过的家家户户买白菜的景象，吕秀英今年第一年见识到了。
    大院里人们都在骂食堂，有向厂领导提意见的，还有请求食堂改成承包制的。
    “我大嫂单位里的食堂就改成了承包制。招标的时候好几个公司抢，最后挑了一个做饭最好的，招标结束之后也不敢马虎，合同一年一签，要是今年饭菜不能让大家满意，明年大家就投票换一家。现在食堂里的饭菜可好了，又好吃又实惠。”
    大院里大多数人都觉得食堂饭菜不如从前，是食堂里的“油水”都被人捞走了，没落到职工们的肚子里。
    但是吕秀英时不时想起林跃飞的话。
    “如果棉纺厂真的效益不行了，最先撑不下去的就是厂里的附小和医院吧？”吕秀英问林跃飞。
    林跃飞没想到一向坚定地相信棉纺厂工作是铁饭碗的妈妈，竟然真的在思考他说的话，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妈，不会的。这么多人都要读书、要看病，学校和医院以后归市，独立经营。”
    吕秀英没林跃飞这么乐观，她总觉得厂里肯定优先保车间生产，至于附小啊医院啊，那都是其次的。
    “唉，不应该图清闲从车间调到附小。”吕秀英有点后悔了。
    林跃飞对吕秀英说道：“妈，你走着瞧吧，以后你绝对不后悔。”
    “再说不是有我呢吗？还有笑笑。”
    “等笑笑长大了，我这个不挣钱的哥哥她都要养，不会不管你这个亲娘的。”林跃飞哈哈大笑。
    吕秀英瞪了林跃飞一眼：“不许笑话你妹，你小时候比你妹蠢多了……”吕秀英说到一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林笑奥数课只请了一次假。
    隔了半个月再来到奥数班，发现奥数班里大变样！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讨论难题、跑出去玩。好几个同学同时从桌肚里拿出了五子棋！
    呼啦啦——周围的同学们全都围到拿出五子棋的同学们身边。
    一张棋盘纸铺在桌子上，一盒黑子、一盒白子，两个同学一前一后坐在桌子厮杀起来。
    周围围着一圈看棋的同学，偶尔有同学忍不住张口说话，立刻被其他同学喝止：“不能说话！”
    “我爷爷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
    林笑惊呆了，她只不过一次课没来，奥数课怎么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