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曰「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雪融后是真正的春天,融野很喜欢这日渐转暖的时节,再有不久樱花就该满开了。
解手归来,但见那人正支首小憩。
停步明月斋外,融野想了想忆了忆,确信未尝目睹过她犯困的时候,可也确实,比起之前几回,今日她打一开始就是携倦容现身的。
没多问,没关心,没必要。
“抱歉,一不小心就……”
本无意扰她休憩,可习武之人有她的警觉,稍一靠近便自己醒了。
“不是我不认真,你务必信我。”
“大人近来政务繁忙,绘事不如暂且放放吧。”敛衣并膝而坐后融野说道。
“就是政务繁忙才不想放,与你这一二时辰是我唯一的慰藉。”
对此等话语,融野自来纪州教画起就没应和过,她爱说就随她说去。
这次也不例外。
“大人先喝些茶醒醒神吧。”
不出意料又被无视了,吉宗扯了脸皮笑了笑:“好,那我喝茶。”
桌案边摆着茶水与纪州梅,十分怪奇的搭配。纪州梅干甲天下,但那是下饭用的,除了她谁还会读书学画时拿齁咸的梅子当点心啊。
她说这与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有异曲同工之妙,融野姑且信了。
“茶凉了,在下去换。”
“不用,我就喝这个,你知道我不讲究。”
仍未应她只言片语,融野低下头去,一丝不苟地将梅干切作八瓣。
“嘿,今年的八重樱我在你这抢先见着了!”
融野听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哑然喷笑。
绘纸笔墨挪去一边,融野以下位者的身份伺候纪州藩藩主用茶。她打小侍奉将军,不需她端的茶递的水,将军还偏偏喜欢喊她干。
伺候上位者,融野是做惯了的。
“我订婚了。”请记住夲文首髮站:2 w 89. c o m
“恭喜大人。”
“我嫡父出身伏见宫亲王家,与先代将军的正室乃同胞兄弟。”
“原来如此。”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答应?”
研墨的手停滞住,两次呼吸后复又有了动作。
“大人既为纪州藩主,迎娶身份高贵的正室本也——”
言语未尽,顶着喉头要出不出。
骤生的惊讶是因为她唐突的接近还是因为她于耳边道出的秘密本身,融野失却了准确的判断。可她想,凭她二人现下的关系,她死了都不该获知这秘密。
“你说他这人是不是老糊涂了。”
融野震惊且感到费解,“天真院大人如何有此打算?”
“他未同我母亲诞下一女半儿,作为男人没用得很。”哂笑后吉宗解释道,“所以无论男女,只求我能与他出身的伏见宫家结亲。他是我的嫡父,我得听他的。”
所以她就从嫡父给出的两个选项里选择了更易接受的女人。
“我一打听,还是个相貌丑陋又难出人头地的庶女,公卿家的子弟见着就躲,伏见宫家也没多余的钱粮为她招婿。我心想,那不正好,我还算做了件大善事,阿弥陀佛。”
融野理解了。
已故光贞公的正室想延续纪州与母家伏见宫的姻亲关系,但凡这条红线不断,伏见宫家便能自纪州获得做梦都做不来的钱财。而早在四代将军时期男人就被禁止留胡须,加之京师话得捏了嗓子说,那就算娶个女人,形象上和男人也大差不差。
合情合理,就是不合法。
“然正室也就罢了,大人子嗣为重,今后又该如何?”腹诽完了,融野问到她。
“你希望我如何。”
“融野无可置喙。”
一来一往,两厢惆怅,至此再无赘言。
“时候不早了。”
“是,那么融野告辞。”
拾掇好纸笔,融野行礼起身。呼吸不畅,脑子还发着懵,此地她不宜久留。
“融野。”
“在。”
旋身望向仍稳坐主座的女人,融野骤感心间坠了一块石头,堵得慌。
“只是和你说说话心情就——”
“融野但盼!”
搁了砚箱,融野再度向她永不可亲近者屈膝伏首。
“融野但盼大人早得世子,子孙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