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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风评被害后 第28节
    四方秘境与世隔绝,能在内存活的都是奇兽毒蛊,这沙尘暴虽看上去宛如天象,但实际上每一粒沙砾都是一只细小到辨不清的沙虫。沙虫就那么微小一条,哪还有什么空间分给脑袋,见兽吃兽,见人吃人,含有灵气的血肉被它们吞食殆尽后,族群还会不断壮大增殖。
    修为愈高强的修士能在这狂风中生存愈久,但前提是不要太倒霉,沙虫们没脑子的,成天在秘境里巡逻,要是连续撞见四五次,那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即墨姝便是在古战场附近倒霉摧地遇到它们,才受重伤,然后被仲长尧救下的。
    但云闲分明记得,古战场离雪嚣猴族群至少也有个十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地方,为什么这群虫子还是出现了?
    思考的时间不过转瞬,就已经来不及了。沙尘暴便气势汹汹地碾过境来,天色昏黑,飞沙走石,根本看不清前路,交战双方手伸出去五次至少痛击队友三次,只能不约而同停手。
    屋漏偏逢连夜雨,山上那群被夺了一半宝物的雪嚣猴群气吼吼骂着脏话出现了,不愧是全民皆兵,树枝铲子小石头管够,最前方带领着众猴的竟然是新老猴王,两个都鼻青脸肿,怒发冲冠的模样,看样子是握手言和,短暂地决定一致对外。
    卑鄙的人类!卑鄙的人类修士!
    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讲话都只能用吼的。
    “大家撤退——”云闲指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先——”
    即墨姝冷哼一下,不小心吃了满嘴沙:“你这就怕了?”
    “这你还不怕?”云闲一边忙着疏散众人,一边还有功夫跟她呛声,“这要是不怕,就不是勇敢,是愚蠢了——”
    薛灵秀头一次声音这么大过:“你们人都在哪?别乱跑!”
    仲长尧被即墨姝打得现在还说不出话。
    媚烟柳浑厚怒喝:“死牛妖你脑子有病啊!别看见红色的就顶行不行?!”
    乔灵珊的声音离得好远:“云闲!你小心!”
    “灵珊,你也小心!”云闲朝她声音方向一挥手,努力将自己的话语传递过去,“要是走散了,把风烨丢下去没关系的,你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风烨当场嗷哭:“凭什么!琴坊就没人权么?!”
    “……”
    “……”
    “……”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沙尘暴无情地摧折而过,连带着最后一点犹存生机的草皮都化作乌黑粉末,倾洒在这洁白的霜雪之上。狂雪跟着旋转纷飞,化作点点白光,在这堪称荒唐的天地异象中,云闲睁不开眼,耳边只有古老的风啸尖声。裸露的手和脸可能已经被刮出了条条血痕,又或者没有,她已经无暇感受自己的身体是否疼痛,只能尽全力抓住手边最坚实的东西,然后跟着那东西一起眼前一黑,凌空飞了起来。
    也就黑了那么一瞬间,云闲再睁眼时,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别说雪山了,周围连个石头都没有,一览无余的大平原,甚至远眺而去,能看见朦胧的天际线。
    沙尘暴终于散去,露出清朗的天,云闲屁股直接摔到地上,痛的有点离奇,她站起身揉了揉,脱力地摇晃了两下,又开始蹦蹦跳跳,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把耳中堵着的沙子全倒了出来。
    四周一片空茫,不远处倒栽葱着一个人影。
    “好。”云闲将手放在欺霜上,确认了一下剑鞘没掉,语气轻松道:“让我来看看,谁这么幸运和我被吹到了一起。”
    她迈步过去,将那人翻过来。
    原来是薛灵秀。
    这讲究大少爷现在也同她一般的灰头土脸了,脸颊处几道细小血痕,皱眉闭目,似乎还在恍惚之中。云闲善良地帮他查看了一番,腰间系着的折扇和针盒都还好好的,嗯,袖袍里一摸就掉出来好几块上品灵石。
    先暂且帮他保管一下吧,薛灵秀平时这么丢三落四的,云闲不是很放心。
    “呃……”
    轻喘一声,薛灵秀蹙眉缓缓醒来。
    他一醒来就和云闲大眼瞪小眼,不自在地撇开脸:“……太近了,走开。”
    云闲:“薛兄呀,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薛灵秀的攻击性有点强:“云闲,你还有心情?”
    “好消息是,我们俩没走散,我还能保护你。”云闲挺乐,也不知道在乐个什么:“坏消息就是,你的马车和高手们全走散了,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了。”
    薛灵秀:“…………”你高兴个什么啊!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左右观视,发现云闲竟然这回说了真话。
    沙尘暴将二人刮到了这不知什么地方来,其他人全都不在,茫茫大地之间,只有他和云闲两个活物,十足荒凉。
    薛灵秀扶额,真的失语了。
    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如果他现在和云闲一齐行走,估摸着都能想出外界人士那张震惊的脸了。
    这什么诡异的队伍?又什么荒唐的组合?
    “先起来吧。”云闲倒是一副不慌不乱的样子,道:“至少得知道这是在哪儿,再去考虑汇合的问题。我想,大家应该也不至于被刮得太远。”
    双方路过时都各自留下一些痕迹,细心找找,总能发觉的。
    薛灵秀站起身,看到自己脏乱沾沙的衣物,顿时露出了比方才发觉身边只有云闲一个人时还要痛苦万分的神情:“……”
    “忍忍吧。”云闲脏爪子又糊他肩上,“忍忍就过去了。”
    薛灵秀好歹是把沙子尽可能拍干净了,再站直,看向云闲。他眼皮很窄,又薄,现在这般直视着人,会有种并不友善的错觉,皮笑肉不笑道:“那可得请云姑娘好好保护我了。”
    他总觉得云闲每次把脏手糊自己衣服上是故意的。
    云闲也皮笑肉不笑道:“自然。”
    没错就是故意的。
    两人终于说完话,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向北寻去。
    当着薛灵秀的面,云闲不好从储物戒中把那本《纯情魔女火辣辣》拿出来看,她一边晃晃悠悠走路,一边凝神回想。
    平原……那就是在秘境的中部了。
    和外界相同,土壤肥沃粮水充足的地区,各种兽类生息繁衍容易,数量种类都会丰富。妖兽自然也不例外,这儿的妖兽理应数量很多才对,不至于二人行了这片刻还见不着一只。
    还有别的。云闲还在思考方才遇见即墨姝时想的问题。
    分明不能来的仲长尧最终还是来了,相隔数里的沙尘暴也仍然出现了,这些不合常理却又切实发生了的事情总让云闲有一种荒谬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将众人压制回原来的轨道,虽然缓慢不起眼,却十足强硬。
    但这零星的荒谬,在云闲看见远处的另一只倒栽大葱时也消失殆尽了。
    紫衣,长发,白肤,蔫了吧唧的绸缎。
    全都集齐了。
    薛灵秀默然:“……是那魔女吧。”
    云闲:“显然是的。”
    而且这副画面,跟话本里那男女主初遇经典一刻也对上了——
    “即墨姝明白,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不太好看。她被禁锢在这方寸之间,动弹不得,又身受重伤,只感觉自己的气力在一点点流逝。但她有身为圣女的尊严,就算是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向卑鄙的正派人马求援!可,她都如此狼狈了,为何面前这位君子的眼中仍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薛灵秀还在沉吟该如何处理,云闲就在旁边左顾右盼,他深吸一口气,真是怀疑此人患有多动症,怎么就没有一时半刻是消停的:“你又在找什么东西?”
    云闲:“仲长尧。”
    “找他干什么?”薛灵秀莫名,“你跟他不是关系不好么……”
    说曹操曹操便到。
    那边一阵响动,从另一方向风尘仆仆奔来的仲长尧陡然撞入三人视线,愕然望向那头的即墨姝!
    不论云闲和薛灵秀如何说话都吵不醒的即墨姝也在此刻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
    两人对上视线。
    就在此刻,一眼万年。
    画面极其唯美,就是旁边的两个无辜路人有点尴尬。
    薛灵秀:“……”
    云闲体贴:“你害羞想回避一下的话,我的肩膀可以给你躲。”
    薛灵秀恼怒:“云闲,你真的有问题!”
    不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总之那两人对视了好久后,仲长尧终于开口了:“这位姑娘,我看你伤的很重,能否……”
    “不用!”即墨姝将脸挪开,硬邦邦道:“我是魔教圣女,用你来救?滚远点!”
    仲长尧无奈地叹息一声,开始突然讲了一通大道理:“人魔并非殊途。若我真放着姑娘在此,见死不救,我作为人的良心又如何自处?即便是魔,也不是非要与人类刀剑相向……”
    云闲听得耳朵快起茧,心想不知道在哪抄的,一点新意没有,还不如六长老那段草鞋的即兴发挥,即墨姝却似乎真被说动了,不着痕迹地将脸转了过来。
    她凝视着眼前的翩翩君子,心中那陌生的感触如潮水,一点一点将她包裹而进。怎么回事,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不禁痴痴地想。
    天呐。好不一样。
    云闲和薛灵秀并排站着,眼睁睁看着即墨姝被说动感化,那张戾气横生的艳丽面孔甚至泛起小女儿情窦初开般的红晕,最后更是没再说什么“滚”、“死一边去”之类的话语,只垂眼忐忑道:“也罢。只是,我一直未曾通晓你的名姓……?”
    “是我疏忽了,姑娘莫怪。”仲长尧清朗一笑,拱手道:“在下,仲长尧。”
    即墨姝:“……”
    云闲只是眨了下眼,就发觉天边好像有一道不知道什么东西飞过去。飞得好远好快,似乎还在吐血,如流星一般,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天际。
    哦,好像是仲长尧。
    ……嗯???
    “那边那个,云闲。”即墨姝还卡在那儿,粗暴地擦了擦手,用一种“老娘大发慈悲给你一次机会”的语气,道:“换你来救我,快点。”
    云闲下意识答了句“才不要”,回过神来,顿时怔住:“?”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
    第25章 四方大战(十二)
    沙尘暴铺天盖地, 飞沙走石,不仅囊括进了那片地域的所有修士,就连投影石也连带着黑漆漆了一瞬,下一瞬清明, 在场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柳昌又在盯着东南两界, 发出一声讥笑:“真是时运不济啊。”
    黎沛缓缓看向他,他还以为黎沛又要跟他耍几下嘴皮子, 怎料这医修性情实在古怪, 真不高兴的时候甚至懒得跟他多嘴:“柳前辈,你能闭嘴么?”
    柳昌:“……”
    他在北界时被捧习惯了, 现在这儿除了黎沛竟然没人愿意理他,顿时一阵无言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