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舟听到这种话题，还是会心虚的看一眼阮柠，发现阮柠是真的在为他高兴，他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男孩嘀咕了一句：“那到时候大学想谈恋爱，都没有人在我身边给我参谋。”
    阮秋知听儿子这没出息的话，一阵无语：“你姐姐都不操心这事，你操什么心？”
    阮舟下意识反驳：“那是因为我姐已经……”
    好在他脑子这一回转的很快，立马转了一个话锋：“已经一心沉醉在知识的海洋里，不需要谈恋爱!”
    “这小子，天天的说的不知道是什么话。”
    阮秋知和江明月没有发现端倪，只双双瞪了阮舟一眼，而后要走了两个小孩的录取截图一起开心的发起了朋友圈。
    而差点被阮舟暴露的阮柠则托住了自己的脸，抬眸危险的看起了阮舟：“如果想要顺利去f大，那可要好好的说话哦，弟弟。”
    阮舟打了个寒颤：“……！”你说！你为什么谈个恋爱之后气势都变得这么强！
    -
    知道这天是阮柠和阮舟查录取的日子，江明月和阮秋知夫妻两应该也都在家，周遇清也就没有早起去喊阮柠一起出门吃早饭。
    他一个人去逛了超市，等付账的时候才惊觉，自己除了两板ad钙之外，剩下补充的全都是阮柠爱吃的小玩意儿。
    这店员也是热情的性子，问道：“帅哥，都是给女朋友买的吧？”
    这一幕，好像与他去年第一次去恒中接阮柠放学重合起来。
    当时，他说：“不是，给家里两个小孩买的。”
    现在，周遇清勾着唇笑：“是。”
    店员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接着说道：“不过这么多零食，小姑娘怕是会吃胖哦，现在的女孩子都很怕胖的。”
    周遇清一顿，想到了昨晚他双手几乎就可以掐住阮柠的细腰，耳朵温度升高几度，摇了摇头：“没关系，她很瘦的，再说胖胖的，也很好。”
    “是只要是你女朋友，不论怎么样都好吧。”店员扫了一下周遇清的付款码，随后笑道：“谢谢光临，祝你们的感情天长地久哦。”
    这是周遇清从未有过的一场独自一个人的愉悦购物体验，以往他都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立刻付款走人，从不会在超市里挑挑选选逗留了很长时间后还和营业员闲聊几句。
    这种感觉很有人间烟火气，还挺好的，以至于他提着两大袋零食出电梯时嘴角都在笑，再一抬眼，周遇清的眼神便就淡了下来——
    庄季许正站在他家门口。
    “周师弟，”庄季许一看到周遇清出现，就迈着步子走到了周遇清面前。
    近半年没见，庄季许并无多少变化，还是一样的敏锐又细致，所以才能在周遇清一抬头就被他紧紧抓住视线。
    曾经，周遇清以为庄季许是株清高又孤傲的植物，所以宁折不弯。等他再回来，周遇清想或许这株植物需要着养分所以才会变化许多，但好歹根子没变就行。后来，周遇清突然清醒，这株植物吸食的养分竟然全是他自己的心血，而他以为的根可能早就湮灭了。
    想到他对庄季许的种种欣赏和敬重，全都变成了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周遇清至今无法想清楚，一个自己淋过雨的人为何还会让别人的世界电闪雷鸣。
    可是这也不必再去想清楚，他和庄季许已经没有再产生交集的必要。
    什么所谓的“师兄师弟”，他希望所有人都只字不提。
    无视掉庄季许，周遇清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但手上拿的零食太多，眼看着有一包鸭脖即将掉落，庄季许想要伸手帮他，周遇清蓦地转过了头。
    他的眼神如同在看待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语气凛冽：“别碰我的东西。”
    周遇清这句话在庄季许听来一语双关。
    庄季许滞了滞，舔了舔嘴唇，看着周遇清弯腰把两大袋零食放在了地上，又把掉落的鸭脖捡起，虔诚的像一个信徒。
    怎么会有人，做什么事情都像是要献上他所有一切一样认真。
    庄季许勉强笑道：“我们聊聊吧，师弟。”
    回应他的，是周遇清提起零食，开门之后又迅速关上门时，门与墙激烈的碰撞声。
    没有一丝情面。
    庄季许看着周遇清的门牌号，又想到周遇清刚刚出电梯时怡然自得的模样，匪夷所思的摇了摇头。
    他也知道周遇清的性子，一旦关上的门，就没有这么容易打开。
    只是自己和周遇清以及程砚南终究还是会在这个圈子里相遇的，或许他当时不该随着导师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李玉和昨天和他们聚餐时，信誓旦旦的说周遇清估计会一辈子经营着他的破酒吧，很难再回到计算机这一行，而庄季许却是不信的。
    周遇清对这一行的热爱，永远比他多，没道理他都能轻易回来，而周遇清却要说走就走。
    自周遇清和程砚南走后，庄季许挑起了张博兴实验室好几个项目的大梁，不是说其他人差劲，只是体验过和周遇清还有程砚南高效率的合作，其他人再怎么都很难入眼。
    他阴了周遇清，但他也一直欣赏着周遇清，虽然想明白这件事可能已经有点晚了。
    庄季许突然想到去年他刚接下这个项目后的一个晚上，他和导师单独吃了一顿饭。
    其实看到导师，他只觉得很恶心，毕竟这个道貌岸然的教育者窃取了他的心血，他的劳动成果。
    可他还是和导师做了一个买卖。
    他当时和张博兴说：“我会是您未来最好的助力，我们在学校互帮互助，您只管把我当做垫脚石偶尔记起的时候抬我一下就好。而周师弟和程师弟，学术有余，人情不足，他们更有可能成为砍向您的一把刀，他们留校对您毫无帮助，不是吗？”
    张博兴犹豫了很久，久到庄季许都不确定对方是否有被自己说服。直到那个雨夜，他心中隐隐期待着的答案，终于被张博兴在实验基地里宣布。
    果然，哪怕周遇清是张博兴那么钟爱的学生，在利益面前还不是一样可以弃之敝履。
    可笑，实在是可笑。
    庄季许的痛快也就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他当然也联想到曾经在实验基地歇斯底里的自己，可是什么结果都没有换来，他不能容许别人再这样对他，于是他竟要慢慢的和张博兴走上一样的道路。
    程砚南和周遇清申诉失败后他退学，其实是庄季许意料之内的事情，两个从未吃过苦头的天之骄子受了大委屈怎么可能憋得下去。
    那个时候，庄季许每天都在祈祷——让这两个人快走吧，快走吧，他们一走，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他也会恢复到一开始写代码就会满眼放光的自己。
    可是好像不能了，庄季许现在每天碰电脑十次，就会有八次想起周遇清和程砚南，甚至从程砚南手上捡漏的项目，他都进行不下去，最后还是给了别人做。
    这个心结，不止困住了周遇清，好像也缚住了他，可是他还这么年轻，他未来还有大把的机会，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是天天来缠，他也要和周遇清把话说清。
    ……
    庄季许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走到电梯旁，开始摁电梯的下行键。
    恰在此时，隔壁一侧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清爽漂亮的小女孩拿着手机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
    庄季许确认了一下，七楼好像只住了周遇清一户，所以这个女生不用想就知道是来找周遇清的。
    李玉和昨天说周遇清谈了个极清纯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年，庄季许瞥了阮柠一眼，想着这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阮柠满脸的笑容在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时也一滞，警惕的贴上了墙壁，快步往周遇清门前走，正准备摁门铃，庄季许出声打断了她。
    “你是周师弟的女朋友吗？”庄季许长相斯文，说话语速适中，看着很有分寸的样子。
    阮柠默了默，并不信任一个陌生人：“你是谁，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庄季许转过身，自我介绍道：“我是周遇清大学的师兄，我叫庄季许……”
    他话还没说完，阮柠就语气严肃的打断了他：“你说你叫什么？”
    “庄季许。”
    这下他话音才落，对面的小姑娘已经划开了通讯录，应该是找出了物业的电话号码，疾言厉色道：“我要投诉你们物业，之前出事时就有强调过不要再让陌生人进小区了！”
    说到这里，阮柠上下瞟了一眼庄季许，而后更咄咄逼人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脏人眼睛的！”
    第61章 如愿以偿（六一）
    这是庄季许没有预料到的反应, 他沉默的观察阮柠的动作，在看到她又呛了两句物业终于挂了电话之后，笑了笑。
    “也挺好的, 和你这样的女孩在一起, 难怪周师弟现在这么有烟火气。”
    阮柠警惕的看着他：“你不要再说什么师弟师弟的，他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着让人膈应又恶心。”
    “古话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庄季许一动不动地看着阮柠，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同门了两年半，同校了六年半, 我喊他师弟完全不过分的。”
    阮柠不想理他, 可是现在又不想敲周遇清的门, 这样会让周遇清看到这个人, 只能守在门口愤愤道：“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眼看着周遇清是不会再出门了，庄季许也不想自讨没趣。看了眼对方色厉内荏的小女友，他垂眸在手机上打了个滴滴，而后突然注意到阮柠手机的界面是清遥大学的录取通知。
    庄季许内心很快过了一遍，突兀的说道：“清遥和这里还隔得挺远的, 祝你们异地恋开心。”
    他一说完，终于进了电梯。
    眼看着电梯已经下行，阮柠撑着的一口气才散，闷闷的摁下周遇清家门口的密码锁。
    门开之后, 一入眼的就是站在正对着门的零食架旁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周遇清。
    阮柠朝他走去，才发现他又去超市里进了好多货，一点一点的给她摆上了专门的架子。而属于他的架子上, 只有两板ad钙, 对比强烈, 显得极可怜。
    “抱抱。”
    阮柠伸开手朝着定在原地，周遇清快步过来把人抱紧，亲了亲阮柠的眼角，又亲了亲她的鼻子，最后吻才落在唇上。
    不同于以往，这回极轻极快的，他就放开了阮柠。
    阮柠恋恋不舍的眨着圆眼睛看他，周遇清捏了捏阮柠的脸颊，又亲了亲，然后问道：“是不是碰上庄季许了？情绪也太down了吧。”
    阮柠不想吭声，嘟了嘟嘴，她现在对撒娇实在是手到擒来。
    周遇清展露笑意，拿她没办法，低下头用力的亲了亲，然后才道：“被清遥大学文学系录取这么开心的事，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
    “我刚刚凶了他，我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坏了。”阮柠自我检讨道，顿了顿，她瞄了一眼周遇清：“也不知道是被谁宠出来的脾气哦。”
    小姑娘说话软软的，软到了周遇清心里，熨帖的让他想要喟叹出声。
    牵着阮柠的手，两人坐到了沙发上。相拥在一起之后，周遇清眯了眯眼睛，垂眼打开了投影仪，随便找了一部电影开始播放，在片头曲响起时，他突然说道：“庄季许，是我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在计算机上佩服的人。”
    把阮柠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周遇清接着道：“他很厉害，能力不输于我和程砚南。加上我可能对他有崇拜滤镜吧，所以一开始导师把他分到我组里的时候，哪怕我心里有疑虑，但很快就因为他的实力完全的信任了他。所有的重要内容全都没有防着他，很多时候有看到他和导师独自一起吃饭或者干什么，我心里会有奇异的感觉，但没有去深究，总之就是我和程砚南会的他也全都会了，我和程砚南考虑不全的地方他也全都补全了，只是没有告诉我们。”
    周遇清起身去零食架那里拿了几包辣味小零食，而后又拿了一板ad钙，他拆了两瓶，其中一瓶插好吸管后递到了阮柠面前。
    “项目尾声的时候，如你所知，导师把程砚南踢出了项目组，而这个项目本来是由我们一点一点做出来的，但最后时刻，导师把负责人换成了庄季许的名字。我知道，庄季许想直博留校，这个项目应当会是他简历里极好看的一项。我和程砚南，成了他的跳板。”
    说到这里时，周遇清叹了口气，阮柠已经钻进了他怀里，抱着他想要安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遇清抿了一口ad钙，思忖了片刻后，接着道：“我和程砚南有去申诉过，但是没用，因为这从头到尾就是导师给的一个历练任务，从来不曾真正的属于我们其中的谁。只是，这怎么能让人甘心呢。”
    他的声音还是熟悉的温润清朗，此刻自嘲一般的叹息道：“那是溺水一般的一个月，我放弃了我的热爱，无声的抗衡，自以为很酷，可是我又软弱的不敢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