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话语,旁观者组织不出任何有效的情节,宋浮雪愣在原地,她好像也被巨大的悲伤感染,无法动弹。
“席斯言!”浓郁的兰花香被一股淡淡的碗莲夫人拉扯开,甘灵犀也是一个alpha,她用尽全力拽开跪在地上快石化的席斯言,语气急促,“他不太对劲,你让开!”
席斯言后摔在地上,浑身僵硬。
甘灵犀走过去,迅速使用了自己的天赋,然后低声啐了一句:“草,快让甘自森去9号医疗室!宋老师!”
宋浮雪已经恢复了常态,她蹲在井渺身边打开药箱,很快地调配好了一针药剂:“0.8毫升的耐受度,先打。”
“嗯。”
她们两个人配合着,电光火石间在井渺的臂弯处注射。
甘灵犀伸手想要把人抱起来,猛然想起了刚才被她推到的席斯言:“你联系自森......”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席斯言沉默着站起来,越过她们,把井渺稳当地抱起来:“9号医疗室?”
“对......”甘灵犀被席斯言眼里的平静吓了一跳,她习惯性地审视人群已经成为自然,这种状态在别人看来是冷静理智。
在她看来是疯了。
庄小鱼反应很快,马上把席斯言的权限卡塞到他口袋,然后火速避让开:“您的权限卡。”
席斯言连点头示意都没有,和这两位女性一起直接离开了。
甘自森满头是汗地结束了自己的天赋,他刚从百子那个腺体枪伤的第二城区领主处巡查出来,脸色沉的吓人:“这他妈怎么回事?好好地待在家里休息还能被刺激成这样?”他语气里的不满分外明显,井渺脆弱痛苦的样子太冲击视觉,这个omega怀孕以来遭罪数次,都没有这样看着让人心疼的时候,难免有些作为医生的火气,“席斯言,你他妈是不是想一shi......”
甘灵犀踹了他一脚:“闭嘴。”
“啧。”小腿骨吃痛,甘自森咽下了没说出来的话,也发觉自己有些口不择言。
席斯言充耳未闻,只捏着井渺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眼神只有一个焦点,也仿佛没有焦点。
“别担心了,睡几个小时就好了,你得谢谢宋老师,她竟然随身携带了那个保命针剂,效果堪比自森的天赋。”甘灵犀好言好语地安慰席斯言,“有什么话好好说,都什么时候了。”
她走到旁边准备抽血工具:“以防万一检查一下吧,席斯言,你掀开他的袖子,”
宋浮雪站在旁边本来没什么存在感,却忽然走过去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流速,女人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别抽了,好不容易睡着。不耐疼,醒了哭又麻烦。”
听起来是对井渺满满的嫌弃。
甘灵犀愣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抽血管:“也好,等醒了再说。”
“我们先走吧,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宋浮雪先开了门,甘灵犀回头看了一眼井渺,叹了口气离开。
甘自森刚要抬腿离开,又停住:“姐,你们先走,我和斯言单独说两句话。”
“好。”甘灵犀点头,犹豫道,“他状态不太好,注意言辞。”
“我知道,刚才是太着急了。”甘自森关上门,室内只有心电监测仪偶尔的声响。
席斯言没有坐在床边,而是跪着,他个子太高,坐起来只能俯视井渺。现在这样捧着手贴在脸上的姿态,看得甘自森眉头直跳。
“你......”甘自森试探着开口,“你又犯病?”
没人回答他。
甘自森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绞尽脑汁地组合字句词汇:“今早听了几句其他指挥官的耳语,零号病体好像有消息了。”
还是安静。
唉。甘自森心里叹气,踌躇着说:“我看着你们俩开始到现在,如果是外因,你早就动手了,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席斯言感到眼睛干涩,快速地眨了眨眼,仿佛他不仔细盯着,井渺就要消失了一样。
男孩子的手很凉,是干掉的冷汗留下的温度。
席斯言放在唇边,克制地舔吻他的掌心。
“他看见了自己的病历。”席斯言声音干的吓人,“看到了那个清洗标记手术的申请记录。”
甘自森心也跟着咚咚跳了两下,他直起身子,又塌陷,语气很轻松:“就这啊?他又不知道这些,那个申请记录上有申请理由记录和终止理由记录吗?没有吧......”
“有的。”席斯言回答。
甘自森感觉自己喉咙又被噎住,他扯了扯嘴角,还是安慰:“他不懂的,你和他解释一下,就说是、是为了身体考虑,他这么爱你......”
说着说着甘自森就哑了。那场标记清洗手术他知情,当时王淞还很郁闷地找他喝酒说席斯言疯了让他组局见其他omega,几乎是对席斯言破口大骂。
可是发泄后,他们都觉得无力。席斯言的苦他们体会不到万分之一,不能感同身受又怎么去评判?
但孩子来得时间的太突然。不管席斯言是因为哪种原因结束了荒唐的离别想法,甘自森相信都不会是因为井渺怀孕,因为责任,因为法律。
他把井渺看得胜过一切,理想和信仰都太低,那是席斯言存在的意义。
甘自森话到嘴边,发现无法证明和解释。用井渺不懂作为借口,实在是太敷衍,这个少年不管在什么时期,都很聪明,他或许对人情世故和感情的理解不那么深入,但是他眼里炽烈的爱意从来都是满到溢出来。
席斯言合上眼,没有眼泪。
“我以为,我已经赎罪了。”席斯言声音很小,“他在我爱他之前爱我,在我付出之前就付出,为了我舍弃能舍弃的一切,为了我重新成长一遍,压抑性格,学习生存,跟着我一步一步到这里来。他许下的愿望里没有自己,他希望我永远做好梦。”
“我真的很爱他,可是好像永远都超不过他对我的爱。我有朋友、父母、师长和理想抱负,可是他只有我,他的一切都绕着我生长。”席斯言忽然笑起来,“我以为我在做哥哥,做父亲,做爱人,其实是他一直在做弟弟,做孩子,做爱人,做母亲。”
“我在扮演他需要的角色,他在成为他可以成为的所有。”
甘自森沉默,心里天翻地覆地震撼。
他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自己一路看着席斯言从一发不可收拾的心动到燃烧,席斯言的爱不需要质疑。
如果没有井渺,也就没有席斯言。
可是席斯言在说,他在不停地说,在说那个看起来依赖alpha才能生存的omega,说那个连喝水吃饭都不是自己完成的omega,是如何献祭自己。
“而我曾经想要抛弃他,给了他那么多的苦难以后,用自以为是的占有欲和爱情,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委屈。”席斯言亲吻井渺头上曾经受伤的位置,“这是真的,我抵赖不掉。”
“你别这么说。”甘自森回应他的剖白,“斯言,人不是机器,会有懈怠犯错的时候,你从来都爱他,这没有变过。你别有不好的想法,别做傻事。”
“你们总在劝我冷静。”席斯言摇了摇头,“我很冷静,我不会有什么偏激的想法,你放心。”
他在这里,还在我的心脏上。
井渺有太多让他心动的理由,聪明坚韧,美丽纯净,他是他走失的灵魂碎片,也许从很久以前就注定要回到身体里。
“我愿意赎罪,如果他心碎,我就融化自己去一点一点补全。”
“我会找到时间,更早的,更深刻的去追平。”
只要他还在我的身边。
渺渺的爱情是:他在扮演我需要的角色,我在成为我可以成为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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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阅读顺畅,今天双更,明天休息,后天也休息,但是大后天双更。
第84章 难舍
井渺醒来以后哭过闹过,更多的时候,是一直不说话。
他哭了太久,眼睛生疼,只能躺在床上敷着冰袋听席斯言给他念书。
从幼儿故事到走近科学,到文学鉴赏,最后还是停在了数学组老教授的一篇著名论文上。
alpha的声音很轻柔,直到声音干涩,井渺在里面听到沙沙的感觉,听到他压抑着轻咳和吞咽。
“渺渺,起来喝水。”
井渺侧过脸,没有说话。
他是一个连争吵都不知道怎么输出的人,井渺可能想问很多问题,但他选择了沉默,像小孩子的赌气。
可没有小孩子那么好哄。
席斯言取掉他眼睛上的冰袋,骤然的光线让井渺下意思用手遮挡,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已经被席斯言抱起来。
“喝水。”
他抗拒地推搡,却被牢牢固定在怀里,温度适宜的水杯碰到唇边,杯口晃出一点点水渍落在被子上。
井渺吓得不敢再动。
他忍着委屈,伸手要接杯子。
“别动。”席斯言的声音落在井渺耳边,“喝慢点。”
井渺最终放下了手,眼睛里又有泪花打转,就着席斯言的手喝了小半杯,井渺才发觉他真的很渴。
alpha想要把剩下的半杯水放回桌子上,被他一手握住。
“还要?”
井渺不说话也不点头,杯身被围在三只手中间,他直直地盯着这杯水,指尖贴在杯壁上,压出嫩白的一点肉。
席斯言看了他一会,缓缓松了手。
井渺自己捧着杯子,离开他的胸口,抱着杯子喝的咕咚咕咚。
“渺渺,我不否认那个手术,你之前生病了。”席斯言声音很平,他们间隔半米左右的距离,井渺的胸口又开始鼓胀酸涩。
“你生病了,病了很久,这里,有一个伤口,是我失手造成的。”席斯言的手覆住井渺的头,绕过一圈轻轻点了两下那个位置,“我害你生病了宝宝,我很恨我自己,很长的时间里,我没办法面对你。”
他被席斯言从背后抱住,被烙印在身体里的信息素发烫发热。
“对不起,你打我吧。”alpha埋在他的颈肩,只是道歉,没有求原谅,“渺渺,我真的很爱你,哥哥做错事了事,对不起。”
井渺再忍不住,哇地哭出来:“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你。”席斯言只觉得被一把刀使劲戳进心窝里,拔出再戳进去,“没有,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井渺转过来,脸埋在他胸口哭,声音嘶哑难听:“你是因为小孩子,不是因为我,你不要我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别哭了,乖。”席斯言抬起他的脸,只感觉小了一圈,井渺这两天除了喝水吃药,筷子都动不了几下,他不和席斯言说话,也拒绝交流,下巴尖尖的,搁在掌心像一个小小的鸡蛋。
席斯言帮他擦眼泪,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对不起,别哭了宝宝,好不好?”他有些干燥的唇触碰到omega的眼睛,含掉大颗的眼泪,“在我们到第五城区之前,我没有期待过他的降生。”
井渺嗝了一下:“唔?”
“我不喜欢小孩,我只有你就够了。他会分走你对我的爱,让你痛苦,举棋不定。”席斯言柔软干净的衬衫袖口沾上了涕泪,“听不明白对吗?没关系。渺渺,我是在你第一次谛听之后,才开始期待有一个孩子。”
井渺不说话,哭声渐渐弱了:“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