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房间里那个。”霁月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很长的头发,一个背侧影,背面你写了宝珠茉莉四个字。是......宝珠茉莉omega?很稀有,信息素研究院里有这个记录,却没有样本,应该只有哥认识的那一个。”
霁云的动作缓缓停下来,他侧头看着霁月有些迷茫的眼神,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右脸颊的小痣:“那不是我喜欢的omega,那是哥曾经很重要的家人。”
霁月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微酸,却没表现出来什么:“她和井渺有关系,对吗?”
“嗯?”
“哥,你很关注他,昨天井渺晕过去,你第一反应是想冲过去看他。”霁月声音有些清冷,“哥以前从来不会对别人这样,好像对你来说,很重要。”
霁云脸上的黯淡转瞬即逝,他听到井渺出事,确实有一瞬间方寸大乱,不管他们有没有关系,那张脸好像已经成为林波还留存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证明。
和平鸽的动能总工程师迭代很快,她的照片被霁司新取下来,只有那块相框后浅色的墙壁印证着存在。
霁司新从未放弃过寻找她死亡的真相,在隐秘的岁月里,只有一点点线索,指向危险和阴谋。关于林波生下的孩子,不论他是不是还存活在世上,那个孩子都因为他的母亲很危险,为了保护这个未知的生命,林波生前死后的所有都要被隐藏。
霁云声音压得很低:“也许有关。”他伸手揉揉霁月的头,自从上次争吵以后,他总克制着自己各种情绪,想要做个好哥哥,而不是一个教务处主任,“但现在对哥来说,除了父亲,你才是最重要的。”
甘自森对于王淞能直接在考核期内和他直接见面并不意外。
对方似乎很生气,抱着手,一副审讯犯人的样子。
“你干嘛?”甘自森好笑,“考核期这才过半,你能光明正大的见我,该不会是军部有哪位高级军官需要我医治吧?”
王淞扯扯嘴角,似乎在忍耐。
“你正常点,我可是对城邦有杰出贡献的五好公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干什么?”甘自森随意坐下,抬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皱着眉评价:“一般。”
王淞走过来,军靴踏在地板上走出清脆的声响,他几乎是夺过甘自森手里的茶杯,语气严肃,攻击型天赋alpha的压迫不自觉流露:“甘自森,你知道你伪称自己有可以突破基因屏障的天赋,意外着什么吗?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我不知道。”被另一个alpha陡然压迫,甘自森不悦的情绪写到脸上,他抱手冷哼,“这个世界上舒缓天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请问有什么危险?第六代药剂才是最重要的。”
王淞倒吸一口气,再忍不住磅礴的怒气,他一把拽了甘自森的衣襟:“你知道席斯言和井渺为什么会被绑架吗?是进化派!进化派在做什么,在试图融合高级基因创造更高级,那群疯子的延续不是人类的未来,是掠夺别人来达到自己的永生!是通过嫁接不停叠换身体!”
他胸口的起伏那么激烈,让甘自森一下子忘记了反抗。
“你、你先松开我。”
王淞愣了一下,缓缓松开他。他是alpha里偏瘦高的身型,穿上白大褂或者手术服就禁欲而清冷,此刻的白衬衣也一样。
王淞看着被他扯的凌乱的衬衣领口里,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肌和精致的锁骨,下意识别过了眼睛。
“自森,你会很危险,他们的渗透在九个城区。”
甘自森脸色骤变:“你来天府泽考核,到底是为什么?”
王淞背靠着沙发,脸上露出疲惫:“我们抓到了第五城区绑架斯言的头目,顾崇昼夜不停地逼讯了三天,警部派出了最强的刑侦暗地调查,在你们进入基地没多久,就得到了答案。”他忽然起身,半拥抱住面前的人,在他颈间感受一阵微弱的冷意,“这里混进了他们的人,目标是融合天赋和净化天赋的高级ao。”
甘自森后背蔓上冷汗,他忽略这样突然的亲密接触,很快冷静下来:“三十年前,进化派用两个高级基因做合成实验,宣告失败,但是却得到了一个可以忽略配型能完美适应所有身体的孕囊,包括alpha,他们称之为【赫拉】,意为众神之母。因为太过于没有人道,这个唯一的特例不知道是多少omega和beta的死亡交换得来的。事迹败露,政府清剿,他们带着那个赫拉逃窜,无影无踪。”
“嗯。”王淞松开他,脸色愈发难看,“基因合成的过程痛苦且没有可以消退的方式,实验前期,他们隐瞒这一点,很多人在这个过程里因此而活生生痛死。他们抓席斯言,一是他的净化天赋,二是他有一个能第二次孕育生命、天赋是舒缓的omega。”
“和井渺有什么关系?”甘自森激动起来,“他的天赋、他的天赋只是让痛苦的人感到快乐,类似暂停,并不能消退!”
“是,那又怎么样?舒缓天赋本来就稀有,宁可错杀不会放过,我们查到的准确数据,这三十年来,已经有三位明确天赋是舒缓的科学家失踪了,第五城区的那个头目已经承认,他曾在进化派的数据库里见过,目标......已死亡。”王淞眼里出现痛苦,“你这样高调的暴露自己是能突破屏障的舒缓,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在进化派眼里意味着什么?意外着他们疯狂的实验,能更进一步了。”
甘自森喘匀了气,慢慢冷静下来:“那我更要伪造自己的天赋和这个实验结果。”
“什么?”王淞睁大眼睛,“基因阻断剂还有的是时间,就为了能获得实验许可,你要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你疯了还是席斯言疯了?这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你难道不懂?”
甘自森冷静地看他:“王淞,没有药物。”
“什、什么?”王淞心头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个低级omega能快速脱离高级压制,恢复正常,和我、和第六代药剂完全没有关系。”甘自森眼神坚定而肃穆。
“难得......”王淞心完全跌下来。
“是渺渺。”甘自森掏出一支烟,想要抽,又忍住,“斯言也打算等到考核结束,私人的找你寻求保护,直到他们顺利进入天府泽。你懂我的意思吗?五年前的意外之后,他就不再信任军政高层。井渺的天赋价值太高,放在光照下,是希望,放在地底下,就是所谓进化派寻求的、结束基因合成痛苦的金石。所以一开始,我们就商量由我来取代井渺做的所有事,我会加紧研究第六代药剂,直到永久基因阻断剂通过最后一次临床。”
甘自森有些无奈地看着王淞:“不管有没有进化派,我们都要保护井渺。”
alpha神情变得复杂:“那你怎么办?”他又重复了一次,“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甘自森低笑,这张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些迷离的性感:“我不怎么办,又和你有什么关系?等出了基地,我也会申请保护的,我是一个alpha......”
“所以呢!”王淞粗暴地打断他,“你想过我吗甘自森?我可以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席斯言和他老婆,全神贯注不会出错,可前提是你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等我。”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我从来都不怕零碎的火星,可你在那里,我只会想到燎原的火焰。”
甘自森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眨眨眼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轻而柔软:“我不会出事的,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战友。只要进了天府泽,就不会有事的。”
王淞:说了是友情。
甘自森:......
第49章 印记
年少时的甘自森沉默寡言,没有几个朋友,他能说话的人很少,除了席斯言就只有一个王淞。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就过了很多年。
席斯言和他一样是不爱多言的性格,三个alpha里热烈的就只有王淞。
他总拐着他们上山下水,做尽调皮的事,然后赤裸着胸膛,搂着自己的肩膀说不要怕。
“有什么事,哥们给你扛,刀,往我这插!”他指着自己的胸口,笑的笃定灿烂,“我保护你!”
席斯言的父亲是中心城区领主,一年遇到的危险数不胜数,年岁渐长,他就越发沉稳下来。
他肩上的责任不同于他们,这安静的世界好像就剩下王淞。
“自森!你看我从我爹那里偷来的勋章,好看吧?上面这种青色的钻石我从来没见过!”
“你偷这个干嘛?”
“我觉得,这种冷冷清清的石头,适合你。”
他撬了王含章军功勋章上的青色石头,悄悄穿成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被王司令吊起来打了一顿,身上一块青一块紫。
那个少年人被父母暴揍后的夜晚,他们在住宅的人工湖边。甘自森看到十五岁的王淞嘴角淤青,背部一道道要溢血的鞭痕,流了一个alpha不该有的眼泪。
“王叔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他的手轻轻触在王淞的背脊上,听到他毫不掩饰的抽气和痛喊:“兄弟你轻点哇!我爹下手可重了!”
王淞背对着他龇牙咧嘴,甘自森仓皇地抹了自己的眼泪,拽下脖子上的项链塞到他手里:“你快拿去还给叔叔!就一个石头而已,哪里买不到!”
“不行!真的买不到!”王淞强硬地重新套在他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虽然说两个字就牵扯着嘴角的伤口作痛,“这是军部对一等功的军官才会使用的特殊石头,不是钻石,这是陨石,就那么一小块,扣成无数小粒子镶嵌在勋章上。比什么gps定位牛逼,你只要戴着他,多大的山,多深的海我都能找着你。”
甘自森气急:“我跑不了大山也潜不了海!我不要!”
“你要。”他们都是alpha,王淞却好像完美遗传了父辈健壮挺拔的军人体格,十二三岁以后就和他逐渐拉开差距,身量个子还有力气。他紧紧地压着甘自森的手臂,又换上很二的笑容,“我就想送你啊,我爹有好几个这种勋章呢,他又不戴在身上,就放在展示柜里落灰,我抠一个怎么了?而且你知道这个石头叫什么名字吗?”
甘自森忍着眼泪,挣不脱他的桎梏,就赌气地别过眼睛。
“叫隐青石,好听吧?是不是很配你的雾凇?”他文学修养不高,形容不来心里那种雪枝摇晃簌簌落,又见青山又见冬的美,“就像你啊,就像雾凇,藏在雪底下的叶子。”
那颗隐青贴在他的胸口,一转眼十数年。
甘自森那天忍耐着心疼给他上药,听王淞不着调的胡说八道:“我爹说就我这样的,以后找不着媳妇。嘿嘿,我才不要媳妇,隐青给你,以后你要是有弟弟妹妹,我们亲上加亲,这就是聘礼行吗?”
“呵。”少年失笑,“聘谁?我都十五了,我妈要是能生早就生了。”
“也是。”王淞摸摸头,然后坏笑:“那聘你呗!”
“滚。”
“哎哟哟,别打啊祖宗,是真疼,我和你开玩笑嘛!那真要聘你我能拿我爹的石头吗?那不得自己去拼一个回来?这大小做钻戒也行的吧?”
“闭嘴。”
“哦,大哥轻点轻点!”
“叫你胡说八道。”
甘自森梦里惊醒,胸口的小石头被体温煨热,他转头,临床的室友已经不是那位电能站的专家临智了。
变成一个和衣而睡的军官,他是王淞的副官陈瑾,伪装成被考核人员保护他。
甘自森翻滚的心情平静下来,他下床喝水,对方已经秒醒过来:“甘医生。”
“辛苦了,我就是喝一杯水。”
陈瑾放下心来:“好的甘医生。”
甘自森瞟了一眼窗外,天气还是很阴,不见月也不见星,要下暴雨了。
他其实很想告诉王淞,他见到的雾凇都那么白,不是很像隐青色。
但那个人说,这更像他自己。
那就是自己吧。甘自森笑了笑,重新安稳地睡过去。
井渺的发情期断断续续,来得快退的也快,第二天醒来,他已经平静地坐在桌子上看席斯言新找来的北极星文献了。
纸张上用烫金在右下角烙印着几个字——著作:宋锦城。
他伸出手指划过那微微有些凸起的字体,一阵迷茫。
“他是渺渺的老师。”席斯言从后面走过来,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你还记得他吗?”
井渺摇头,又微笑起来:“觉得......很怀念,但是渺渺想不起来。”
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仍然吹进来不小的风,扬起井渺额前的碎发,男孩子在乌云密布的压抑背景下,像一个不受影响的发光体:“哥哥,我可以和他见面吗?也许看到了,就能想起来了。”
他的话语天真而稚嫩,昨夜的二十二岁井渺昙花一现,就像一场穿堂而过的风。席斯言只觉手心还是井渺脸颊的温度,他枕在他的掌心,说着十四岁就喜欢他。
“哥哥?”井渺偏过头,看到他在发呆,伸手拽住alpha的衬衣衣角,“哥哥怎么了?”
席斯言回神,温柔地摸他头:“这位泰斗现在见不到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宋老师年纪很大了,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井渺短促地哦了一声,他垂下眼睫,有些悲伤:“他还活着吗?”
席斯言一愣,蹲下身仰望他:“为什么这么问?渺渺想起了什么?”
“没有,只是突然有点难过。”井渺无措地湿了眼眶,看着席斯言忽然表现出害怕,“哥哥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我以前一直住在没有人的牧场上。后来唯一的家人去世,才来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