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镜水的容貌本也是偏昳丽夺目的，然而她刻意用无害的气质中和了这种昳丽，将一块耀眼的宝石伪装成润泽而无棱角的玉石。这种无害是通透的，是阅尽千帆后展现出的温和内敛，不会有谁将单纯与她联系在一起。
    而眼前的女子不一样，她像是生来如此。无论是她的容貌，还是气质，都极为无害。这种无害是洁白无瑕的，像是初生的婴儿，带着脆弱而纤尘不染的懵懂纯真，让人心生怜惜，也让人心生破坏欲。
    然而她还带着一种别样的圣洁，周身仿佛笼了一层淡淡的月华，染上了一丝难言的神性，又令人心生敬畏，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收敛起那些肮脏的心思来。
    有趣。
    两个字出现在鬼月君的脑海中。
    的确是太有趣了。
    这样的组合的出现本就有意思，而这么一个存在又是鸿初书院的院长，就更有意思了。
    因为这两种气质，不论是拆开还是合起来，都不像是一个管理者所该有的。
    而且处于对无害气质的敏感和物极必反的坚信，鬼月君可以笃定，这位院长大人必定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且这深掩起来的一面并不怎么美好。
    她更是在这个女子身上，感受到一丝同类的气息。
    疯子的同类，自然也是疯子。
    不论表面上多么的正常，都掩饰不了他们偏执的内里。
    郑齐山没有打扰女子，他安静地站在一旁，回头做了个手势，示意青钰歌、君月澄和柯玉轮安静。
    同时，也对鬼月君颇为歉意地一揖，祈求她多些耐心。
    鬼月君漫不经心地点头，倒也令郑齐山松了口气。
    鬼月君看似漫不经心，却是一直有暗中观察。
    注意到郑齐山细微的表情变化，鬼月君得出一个结论：郑齐山很在意这位院长，甚至称得上是敬畏。
    因为之前校场上那般令人头疼的情况他都处理得还算游刃有余，但是面对这位院长大人，郑齐山却是神情紧绷。
    这种紧绷不是出于害怕或是忌惮，而是纯粹的臣服于敬畏。
    无数细节传达着同一个信息，他怕冒犯道这位女子，哪怕只是出于执行命令而形成的不得已的打扰。
    这真的是太有趣了。
    更有趣的是，她竟看不透这女子的修为。
    第293章 乖张鬼月君
    看不透不是因为鬼月君没有主动去探查，而是因为探查不到。
    以她的修为和特殊的秘术居然探查不到，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鬼月君暗金色的眸子里波光微转，潋滟着浓郁的趣味。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观察这一切的不止鬼月君，也有君月澄。
    他也得出差不多的信息。
    不过关于这位古怪的院长，君月澄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认知。
    毕竟他还是个正常的妖，无从感受疯子特有的气质。
    但这不妨碍他觉得院长的气质与其地位违和。
    君月澄身为妖帝，虽在位时间不长，但也是正儿八经统御万妖的存在。
    通知妖界与治理鸿初书院虽然看起来差距大了些，但是实际上还是有些相同之处的。
    一个合格的上位者，都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要做到完全收敛很难。
    就比如君月澄，他如今的身份是天剑阁常英坐下弟子。
    相较于妖帝，气势虽收敛了大半，但难免有一些浸润道骨子里的东西，让他看起来比一般“同龄人”更具气场，让人难以因他过分妖冶昳丽的容貌生出轻佻狎昵的心思。
    也正是这份切身经历，让君月澄对此更为警觉。
    他也看得出来，郑齐山对院长的敬意是发自内心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身上有折服郑齐山这老油条的地方。
    这样一个存在，又岂会真的这般圣洁无害？
    但是这人又将原本的气质敛得干净，让人无从探索她的真实面貌。
    这也让君月澄更加忌惮。
    不过很快君月澄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是鬼月君。
    虽然鬼月君之前有答应郑齐山不打扰这位院长阁下的请求，但是这不意味着她会乖乖等着，否则就太不鬼月君了。
    因为鬼月君的在常人眼中，就该是霸道的，是不讲理的。
    体贴？
    这两个字跟她扯不上关系。
    鬼月君自进门起，就从懒散抱臂，眼底浓烈的趣味几乎要溢出来。
    过了没一会儿，鬼月君就仿佛耐心耗罄般，自芥子空间中取出一张软塌，靠着靠枕斜躺下，态度之肆意，跟在自己家似的。
    察觉到鬼月君动作的二人二妖嘴角微抽。
    在旁人的地盘还如此肆意，不愧是鬼月君。
    郑齐山震惊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一丝恼意。
    鬼月君这也太不把院长放在眼里了。
    这么肆意妄为的一个人，真的该留在书院吗？或许，除了他才是最好的。
    郑齐山有些阴暗地想。
    但是表面上，他就假装自己是个瞎子，看不到这令人生气的一幕。
    鬼月君很危险，这是毋庸置疑的。
    郑齐山又不傻，就算他真的要对付鬼月君，也肯定不是正面对上。
    君月澄也佩服鬼月君的肆意和胆识——虽然他也承认鬼月君这般态度很是欠揍。
    只是一个疑问盘桓在君月澄心头。
    他忘不了第一次见鬼月君时的情景，张扬肆意的鬼月君以黑绸遮目，手足皆为玄晶锁链所缚，却是一副淡然又轻蔑的神态。
    那态度不仅仅是对想要来拜会他的妖帝，也是对众生。
    第294章 都是有秘密的人啊
    仿佛世上没什么能入他的眼。
    这一点与萧镜水有些像，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
    萧镜水像是勘破之后的超脱，而鬼月君，像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将什么放在眼里。
    他高高在上而又目下无尘。
    君月澄并不认为这样的鬼月君是自愿被束缚的，性格如此霸道又张扬肆意的人不可能甘于束缚，他也不会甘愿为了什么画地为牢。
    那在冥界匆匆一眼看到的情景，怎么想怎么怪异。
    不像是甘于束缚的鬼月君在冥界却是被束缚着的，所以……
    鬼月君与冥界之间的关系，真的很耐人寻味。
    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么和谐。
    鬼月君敏锐地察觉到君月澄投过来的一缕复杂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两道视线对了个正着。
    对上鬼月君那双暗金色的眸子的一刹，君月澄呼吸一滞。
    那双暖色的眸子并不暖，反而泛着金属般的冷硬与尖锐，比有着一双冰冷竖瞳的蛇类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淡淡一瞥，带着漫不经心的凉薄冷漠，仿佛没什么能在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里留下什么痕迹。
    或许，比起那位带有一丝神性的神秘院长，鬼月君更像一个真正的神。
    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一双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却没有半分情绪。
    短暂的视线交锋，鬼月君也在看君月澄。
    虽然她之前粗线条到连这人长什么样都忘了，也打心眼里决定要与此人疏远，但是不可否认，人的目光会情不自禁地追随美人，人的心也会不自觉地追逐好奇。
    毫无意外的，这位带有秘密又能挑起人好奇心的美人吸引了鬼月君的注意。
    她也认同本体说的这人背后应该藏着什么秘密了。
    毕竟寻常人可不会在偷看她被发现的情况下还不挪开视线。
    毕竟鬼月君的名声算不得好。
    两人“缠绵”的对视没有被发现，不过却也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端坐在亭子里的院长阁下，施施然睁开了眼。
    她有一双圆润的杏眼，清澈又润泽，带着粼粼波光，像是一望见底的泉。
    她的眸子与她的气质一样，是懵懂的，无害的，带着令人心惊的纯真和脆弱，却又染着一丝无机质的冷漠。
    只是那一缕冷漠掩得极深，轻易发现不了。
    郑齐山见女子醒来，忙向前几步，却是在离亭子三米远的地方停住了。
    郑齐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院长，我带鬼月君来拜会您。还有这次历练的前三甲，也带过来了。”
    院长轻轻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不过一双眸子却是动了动，扫了一圈，似是分辨来的都是谁。
    院长的视线在懒洋洋斜倚在软塌上的鬼月君身上并没有停留，很快就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