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这里。”顾风给他安排了座位，然后去了饮料站。
    陆水还在想着打翻的牛肉面, 不知不觉坐下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回宿舍。下午有训练赛，为了保证运动员体力充沛今晚不会有晚训, 可是恐怕再晚一些就要开会了。
    一杯西瓜汁放在他面前，飘着透明的冰块。
    “给。”顾风把吸管给他。
    陆水接过来, 喝着西瓜汁，仍旧不明所以地看向右方。队长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但是两个人留在食堂里干什么呢？
    “看我干什么？”顾风拿出训练手册, 开始复盘今天的训练赛细节。陆水吸着甜甜的冰西瓜汁往他那边凑近, 顾风就把笔记本完全摊开，好让他看着。
    “不和夏竹跳双人。”陆水不满地嘟哝着, 把吸管拿出来，换了个方向戳进去再往顾风嘴里塞，开始贿赂他，“请你喝。”
    顾风说：“我买的。”
    “没事。”陆水给他塞洗脑包，“队长，你睡得太多了，喝点西瓜汁清醒清醒。”
    顾风一边认真浏览今日比赛记录，一边在记录后方打钩，还要应付陆水时不时戳过来的吸管。“你不怕我把这杯喝光么？”
    陆水听完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惨痛经历，立刻将西瓜汁拿了回来。他继续盯着手册，看顾风在队员表现后面打钩，同时还要批注改进方案，等看到自己的名字时紧张了一把，不知道队长会対自己有什么样的评价。
    顾风故意停顿，往左侧看了看。
    陆水想了想，还是把西瓜汁递过去了。“给你喝。”
    这回顾风将它拿了过来，咬住吸管。淡红色的果汁迅速减少，陆水咽了咽唾液，看着它见了底。随后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哥哥。
    “是视频通话么？”顾风撩起眼皮，“在这里接，然后晚上我带你出去。”
    “啊？”陆水猛地看向他。
    “你别告诉你哥。”顾风放下笔，抬手帮陆水按下视频的通话键。陆水立即看向镜头，好在队长并没有进入屏幕。
    陈双的额头上都是汗，体能训练刚刚完成。“咦，这是你们学校食堂吧？”
    陆水不敢偏头，队长就在半米之外。他很紧张，担心自己的眼神露馅，一下子让哥哥猜出端倪。于是他非常专注地看着哥哥的脸，眼神完全不敢错开。
    “哥。”陆水余光里队长又在笑了，“在食堂。”
    “食堂的饭好吃吗？”陈双很怕弟弟吃不惯，“下周末哥亲自下厨给你补一补。”
    陆水的手无意识地挠了挠桌面，哥哥的厨艺比较一般，但是他也会全数吃下，并且表扬哥哥。队长还在旁边写写画画，嘴角那一抹笑意挥之不去，陆水有些心烦意乱，一半思绪在手机里，一半思绪想着队长刚刚说过的话。
    他要带自己出去。
    “你是不是累了？”陈双太了解弟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是不是今天下午热着了？最近高温预警，你不耐晒，一定要注意！”
    “嗯。”陆水赶紧揉揉脑袋，“哥，你也注意，我在水里。”
    陈双一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好，那你别感冒，小心热伤风了。牛肉面好吃吗？”
    不提还好，一提陆水整个人失魂落魄。但他马上调整好状态，不愿意哥哥再为自己操心。
    这几年，哥哥的心都快碎掉了。他笑着点头：“嗯，好吃。”
    “下次哥再给你买点别的。”陈双一个劲儿地喝水，他累坏了，“现在哥去冲澡，睡觉前再给你打电话。対了，你今天跑出来，回去之后顾风没说你吧？”
    陆水吓得差点站起来，坐立不安地换了换动作。余光里，队长放下了笔，正在看他。
    手掌升温，鬓角微微潮湿，陆水的呼吸被夏日的闷热全线笼罩，被旁边的目光烧出了几个洞。“没说的。”
    “那就好。”陈双安心了，“他要是批评你，你别往心里去，反正他也不懂跳水。”
    说完之后，陆水余光当中的顾风笑意更盛。
    陆水抿住嘴唇，很想给队长一个怒视的表情，但他忍住了。
    “哥先去了啊。”陈双脸上都是汗水，他亲了一下手指，再把手指贴到镜头上。陆水也摸了下镜头，然后把“接住”哥哥亲吻的手指放在脸蛋上拍了拍。
    视频通话结束，他收好手机，旁边的人在收拾东西。顾风将训练手册放进包里，同时拎起两个运动包。“走吧。”
    “我哥不让我跟你走的。”陆水抬着头看他。
    “他不会知道。”顾风说。
    “不要了。”陆水再摇头，抬手虚虚地抓住自己的书包带，试图往回拽，“我哥不让我相信你的。”
    “你想看鱼么？”顾风看着他抓过来的手问。
    陆水的手停在半空当中，指尖无意识地抠起书包带上的粗糙布料。他再次抬起头看顾风，顾风只是抛出一个问题，并没有非要带自己去的意思，随时可以将书包放开。
    陆水再低下头想，不多会儿就站了起来。
    回忆给他的视线覆盖了淡淡的透明蓝，他想起了屋里永远16度的空调，想起了环绕双人床的3面海景观，想起了他还没数清楚的鱼。
    他跟着顾风，离开食堂，离开了学校的大门。
    9月的晚风并不凉爽，两个人再次回到地铁里才觉得舒服。一路上，陆水都没放开自己的书包带，他拽着它，想把书包要回来。
    “你总拽它干什么？”快到站了，顾风突然问。
    陆水手里的力气一点点加重。
    顾风的手腕转了一下，将书包拽回来一些。
    陆水不高兴了，自己的包又不是很昂贵，还不到两百块，他不明白队长为什么不还给自己。“哥哥买给我的。”
    顾风没再反驳他，陆水更生气了，同样不肯撒手，揪着书包带一起走出地铁站。
    他们重新回到了那片矮房子小区，只不过这一次来得早，路边的小商贩没来得及收。陆水忽略两旁的一切，世界只剩下眼前的背影。
    上一次他们来到潮汐纹身店，店门没有开，这一次开了。橘红色的烟头从柏雅手中一闪而过，他踹了一脚严刚：“阿风来了。”
    两个人刚收摊，出来抽根烟的功夫就看到了顾风，严刚也扔了烟，因为阿风作为纹身店的大股东既有洁癖又讨厌烟味。
    “你怎么又把人家妹宝带出来了？”柏雅今天没穿女装，推门让他们进去。
    “吃饭了吗？”严刚问点实际的。
    “你们忙你们的。”顾风先进屋，陆水走过严刚时故意停顿一下，朝他点了下头。
    社交顺利，达成。
    “你又给我瞎点头！”严刚一嗓子吼得陆水打了个哆嗦，立刻跟上顾风紧紧贴着他走。但是他没有忘记观察四周，记下了所有的细节。
    顾风没有带他去看鱼，而是先带他到后面的吧台。吧台很旧，看上去不対外营业，陆水第一次坐酒吧的高椅，脚尖点在地板上好奇地转圈。
    吧台后方有一个小冰箱，冻着一些饮料和酒。顾风走进吧台，洗手，取出一听雪碧加几颗冰块。
    陆水不转圈了，被队长切柠檬时漂亮的手势吸引。
    “你今天的表现很稳定。”顾风将柠檬片泡进雪碧，整杯推过来。
    陆水兴奋地接过来大喝一口，冰得他太阳穴疼。可是他超级巨大开心，队长这是在表扬自己。
    顾风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也没有阻止，弯腰去翻底下的纸箱。吧台上有一个用来熬糖浆的小电炉，顾风放上牛奶锅，水烧开之后下了两包面条。
    陆水把雪碧喝了一半，忍不住往锅里看。
    “我觉得下周江梦文会找你谈。”顾风说得不紧不慢，手上的动作反而异常利索，他咬住调料包一角，单手撕开。
    面条的香气弥漫，陆水空荡荡的胃起了反应。
    “你要想好怎么和她対话。”顾风说完，两只手撑在桌边，等着陆水的回答。
    陆水点了点头，如果是以前，单独面対江梦文简直就是噩梦。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能看穿自己的情绪。但是现在，为了自己今后的金牌之路，陆水必须学会勇敢面対。
    几分钟后顾风将面条和面汤倒进一个大碗里，翻出一次性筷子。“吃吧，应该比你哥食堂的好吃。”
    “嗯。”陆水高兴地挪挪屁股，两只手摸着大碗的外壁。他很兴奋，哥哥排队给自己买的牛肉面被打翻了，队长又给自己做了一碗。
    “谢谢队长。”陆水拆开筷子，迫不及待地捞起一口就往嘴里送。
    “怎么样？”顾风稍稍朝他俯身。
    陆水凝视他几秒，默默吐回碗中，委屈得不行不行。“难吃，好咸，没熟。”
    严刚靠着纹身店的门，匪夷所思地摇头：“奇怪，阿风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别给人家妹妹头肚子吃坏了。”
    “你别扫兴。”柏雅轻声说，“阿风今天高兴。”
    第25章 好奇小孩问题多
    “你这话说的, 特别像古早电续剧里的管家。”严刚掐着嗓子，学得有模有样，“少爷已经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滚。”柏雅受不了他咬文嚼字, 踹了一脚之后走向吧台, 将陆水眼前的面碗撤了。
    “好不容易带人来一趟, 你就给人家吃这个？”柏雅说，“咱们纹身店是穷了吗？”
    严刚关上了门。“穷不了, 卖他一条鱼咱们的店就能盘活。”
    陆水紧张地盯着顾风，生怕队长点头同意。他喜欢那些鱼，所以不希望它们被卖掉。在卖鱼和纹身店倒闭之中必须要选择一个的话, 陆水希望是纹身店倒闭。
    顾风将煮过面的小锅放进盥洗池, 回看了陆水一眼。“不卖鱼, 店倒不了。”
    陆水放心地点了点头。
    “肯定倒不了啊, 现在这么多熟客，咱们店铺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柏雅対事业的发展信心在握，扭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糯米糍来, “妹妹头吃这个，我自己做的。”
    “我不叫妹妹头。”陆水看过去，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在咖啡店里只点了饮料, 没有舍得花钱吃东西。外面的物价很贵，学校里便宜。
    顾风先把那盒糯米糍拿过去检查：“卫生么？”
    “死洁癖, 我做的不卫生，你的黑暗料理面就很卫生吗？”柏雅又给抢了过来，打开盖子, 一整盒递给陆水, “你放心，没有不良成分, 不会影响他血检。”
    陆水忍不住美食的诱惑，拿起一个咬上去，咀嚼之后说：“桃子。”
    “现在正是吃桃的时候啊，再过两个月就没有了。”柏雅戳了戳糯米糍，又戳了戳陆水的脸，“阿风他就是嘴硬，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别吃太多了。”顾风提醒陆水。
    “你这人真扫兴。”柏雅翻了一个白眼，起身去收拾凌乱的吧台。顾风拿起手机，像是在回信息，陆水两只手拿着硕大的糯米糍边吃边看四周，注意力被严刚吸引。
    严刚正在整理最近收的画，其中不少是客人自订。还有一些是阿风画的，绝大多数都是鱼。明天有4个客人要来，他正在确定即将用上的图样，突然一扭头，身边不知不觉站着一个人。
    没脚步声，悄悄就过来了。
    陆水好奇地看着他，咬了一口糯米糍，随后朝他点了一下头，社交顺利。
    “你还给我瞎点头！”严刚被他吓了一跳。
    陆水也吓得一激灵，原本只想过去看看画，这下立马坐回吧台，认真且安静地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