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六合听完,震惊地看着她:“嫂,你说什么?”
“是真的,我可以把藏宝图给你。哪怕我爸妈以后都不认我了,我也觉得值得了。”溪云把她爸妈私藏的财产告诉了安六合。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溪云转身进了屋,在箱子最底下翻出来一张发黄的羊毛毡,划开表层的羊皮,抽出一张藏宝图来,交给了安六合。
“我愿意把这些财产充公,只要能救我姐姐一命。你拿去吧,都拿去。”溪云哭着微笑,把藏宝图叠好,塞进了安六合的掌心,紧紧握住。
安六合跟飘在云里似的,带着藏宝图离开了。
这是大事,建国后资本家的家产都被充公了,只有民族资本家得到了政府的认可,成为了被团结的力量。
溪云的父母,显然不属于被团结的对象。
溪云做出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是下了决心的。
安六合不敢擅自做主,赶紧找到周中擎商量了一下,两人又去找了安五湖,问他会不会有意见,直到这时,安六合才知道这主意本来就是五哥出的。
她服了:“五哥你可真狠,你就没想着给你孩子留点吗?”
“我有手有脚的,自己可以赚。”安五湖笑着拍拍自家妹妹的肩膀,“去吧,诚意已经给得足足的了,希望上头可以网开一面。至于你说的电影和舆论战,我也支持,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安五湖是最疼他媳妇的人,所以才会直接把底牌亮出来。
生死面前,只有押上全部,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安六合没再耽误,赶紧跟周中擎去见了苏继善,为了验证宝藏的真假,第二天,周中擎便一个电报把赵精忠又从海市叫了过来。
赵精忠心里高兴着呢,他媳妇怀孕了,所以周中擎要他干什么他都没意见。
现在,他听说这次是要他去押运可能并不存在的宝藏,他愣住了:“宝藏?在哪?”
周中擎把图纸给他看看,他居然觉得还挺可信的:“这不是他们祖籍吗,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行,我安排一下,后天出发,先别走漏风声。”
但赵精忠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你媳妇去?你要是自己去,都不用找我。”
“这本来就是我媳妇弄来的,我不能抢她的功劳。总之,拜托你了,请你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回来请你喝酒。”周中擎现在不光被赵精忠认作了哥们,还成了赵政委心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所以毫不犹豫就批了赵精忠的任务请求。
毕竟,兹事体大嘛。
于是这天早上,刚回来几天的安六合,又出发了。
岛上正在忙着秋收,忙碌中到处都是稻杆香香涩涩的草木气息。
安六合在码头跟周中擎挥别,随后跟着船队,一路南下。
半个月后没有回海岛,而是直接去了首都。
因为事情太惊人了,所以这次,安六合见到了那位全中国人都最最敬爱的总理。
她也不跟总理玩花花肠子,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待回复。
总理站了起来,跟她握了握手:“难为你一片苦心。为国,你大义奔波,为家,你不辞劳苦,为这些苦难中的妇女,你迎难而上。安同志,好样的。我支持你的做法,不过我也不能干涉地方政府的决定和法院的判决。祝你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话虽这么说,可第二天,人民日报就表彰了史中正,竺间月和溪云一家三口,绝口不提流云的事。
第三天,媒体报道了特赦令,特赦了主动上交资产的资本家,让他们去海岛跟女儿团聚。
安六合看懂了其中的信号,很是松了口气,当即启程回了海岛。
还没到岛上,远远地就看到溪云等在了码头那里,热泪盈眶。
安六合刚下船,就被溪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谢谢你小六,谢谢。”
“客气什么,自家人。”安六合揽着她往岛上走去,这才知道长春制片厂已经来了人,编剧,制片和导演,都找溪云谈过了,还采访了刚刚从异乡牛棚里放出来的资本家夫妇。
这两口子原本挺生气的,气溪云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
可等他们看到了劳改所里的流云,老两口什么都懂了。
“我爸说,留着这笔财产本来就是想等以后政策宽松了用来找我姐姐的,你也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为的就是这个。现在我姐找到了,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溪云最近精神好多了,满脸都写着高兴。
安六合也很欣慰,可怜天下父母心,将心比心,要是她的孩子不见了,她恐怕得疯。
她跟着溪云去见了史中正和竺间月两口子,本来只是尽一尽?????礼节,没想到两个老人家要给她磕头,她赶紧把人扶起来。
史中正刚过半百,却已满鬓霜华,他哭着说不出话来,竺间月相对镇定一点,她握着安六合的手,说了很多不想连累她的话。
到最后,安六合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老阿姨:“你说什么?要我五嫂离婚?”
“好孩子,你做了这么多,我们一家都感激不尽,可万一这事不成呢?万一……万一到时候牵连到你们,所以我想,不如先让他们离婚,起码堵住悠悠之口。要是事情顺利,再复婚不迟。”竺间月已经考虑了好些天了。
她甚至连安六合的父母都拒绝了相见,因为她怕了,她不想连累这么好心的一家人。
可这事安六合做不得主,她看着溪云:“嫂,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五哥怎么说?”
第155章 大丰收,喜报(三更)
安五湖还能怎么说, 当然是不同意。
他就是个痴情种,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妻子有风险自己抽身离去的事来。
可他也不想拖累自家妹子,所以他思来想去, 决定辞职, 带着老婆和老丈人回老家去当农民。
为了跟安六合撇清关系,他甚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但是在这之前, 他还是回了趟老家, 找到了安两岸。
安两岸听说了他的来意,沉默地蹲在田埂上,抽了半个多小时的烟。
他没想到, 他想遮掩的事情,他亲弟弟却想掀开来公之于众, 光是公开还不够, 还要从现在的大家庭分离出去, 恢复安宇宙侄子的身份。
他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你不怕这事闹出来小六心里有想法吗?哦, 你高尚, 你痴情, 你为了老婆孩子,可以不管兄弟姐妹的心情, 可以不顾父母的恩情?你可真能耐了你,我不同意!”
“可是二哥, 万一,我是说万一……”安五湖不是不顾及手足之情,更不是枉顾父母的养育之恩,他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想到时候牵连亲人。
安两岸却直接打断他:“胡闹!没有万一!我不答应!爸妈年纪大了, 经不起你折腾了!他们虽然说不在乎, 可他们辛辛苦苦,几十年如一日把咱们拉扯大,你叫他们老了老了,忽然要面对儿子变侄子的变故,你这是不孝啊你,你不孝!”
“那你说我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拖小六下水吧?她是我带大的,我不能不管她死活!”安五湖也急了,红着眼睛跟他二哥吼。
安两岸起身,双手拍在他肩上:“总会有办法的,你等我跟大哥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找些老战友帮着一起出出力。五湖啊,你听哥一句劝,哥不会有错话说给你听的。爸妈辛苦一辈子,你不能这样。好好的一家人,到时候别别扭扭的,像个什么样子。”
“哥……”安五湖沉默了。
他实在是进退两难,他忽然特别嫌弃自己,嫌弃自己不是什么高官厚禄的掌权者,嫌弃自己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技术人员,更嫌弃自己,在风雨来临的时候,不能保全老婆孩子不能兼顾父母兄妹的亲情。
他很痛苦,也很茫然,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安两岸:“哥,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如果是我……”安两岸苦涩地笑笑,“我会离婚。”
安五湖踉跄着后退。
果然,在他二哥眼里,老婆孩子是远不如父母重要的。
一个孝字,把他套了进去,挣不开也甩不掉。
不,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挣脱,他就是这样的人。
安五湖苦笑着落泪:“我就知道,你跟二嫂不是非离婚不可,你只是不能两全,但你做出了选择,你的选择就是舍弃她对不对?可是你没想到她会被人侵犯,会成为弱小可怜无助的受害者。前几天你去看她,你是想复婚的吧,你是自责过的吧?二哥,人生苦短,对父母尽孝的方式有很多,我不认为牺牲小家就是对的,陪你走到最后的不会是孩子,也不会是父母,只能是——”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情况跟别人一样吗?这要是亲爹亲妈,我会这么顾虑重重吗?可他们不是,他们是大伯和伯母,他们对我们是没有责任和义务的,可他们自己吃苦受罪,拼尽全力把咱们拉扯大,难道在你心里,他们不比一个女人重要吗?”安两岸彻底怒了,将手里的烟摔在地上碾灭,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走丢下一句话:“你要是敢伤爸妈的心,我就把你一家从族谱除名,你永远别再做安家的子孙了!啊,我忘了,反正你也不在乎,你既然可以为了那个女人好几年不回家看望父母,又怎么会在乎父母伤不伤心呢?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我最大的不幸。”
安五湖站在田边,看着铁犁刚刚翻过的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只知道,一到家,溪云就把离婚协议书摆在了他面前。
他一把把离婚协议撕了,气得不想理溪云。
他去找周中擎喝酒,今天周中擎休息,很是给了他面子,两人坐在海边,烤着篝火,喝着小酒,谈天说地,谈自己对婚姻,对家庭,对亲人的看法。
周中擎知道,他是看在安六合的关系上,所以才把什么心里话都跟自己说了。
于是周中擎把一件稀奇的事告诉了安五湖。
其实这事他还是从赵政委的电报里听说的,不保真,但多少是个希望。
于是他又斟了一杯青稞酒给安五湖:“五哥,有个事儿你全当乐子听听。”
安五湖醉醺醺的,迷迷瞪瞪看着周中擎:“什么?你说,咱兄弟没有那么多顾虑。”
“赵政委说,山西那边有个挺有来头的人,特地找他打听了一下你和嫂子的事,赵政委跟你不熟,但也知道你是六合的五哥,便又找到了我。”周中擎并不是想多事,但他媳妇这几天特别发愁,他知道他媳妇在乎这个五哥,便不顾赵政委让他保密的嘱托,详细跟安五湖说了说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首都那边给溪云一家报道了特赦令后,本地媒体也进行过跟踪报道,虽然他们来不了岛上,可架不住岛上有人回去探亲啊,在记者不懈的努力下,溪云现在的婚姻关系和婆家关系已经全部被挖出来了。
所以安五湖就算现在想跟大家庭划清界限也有点晚了。
周中擎说着,捡了块木炭丢到了火里。
安五湖大惊失色,他猛地坐直了,抓住了周中擎的袖子:“你说什么?那我六妹妹跟溪云的关系全都被曝光了?”
“那倒没有,那记者的稿子被苏继善叫人拦下来了,还给了一笔封口费呢。他说这事不算秘密,早晚会被人知道,但不能在宣判之前公开,不然性质就不一样了。”周中擎坐麻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安五湖赶紧跟了上去:“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山西那边怎么得到的消息,你不好奇吗?而且,听赵政委的意思,那边是想帮忙的。”周中擎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呼之欲出,不过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好像真相就在嘴边了,但就是差那么最后的一点点提示。
可今天,安五湖自爆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安家兄弟姐妹九个并不是一个爹妈生的。
既然不是一个爹妈生的,那有没有可能,山西那边有他们亲生父母的故交,所以才会对他们的事这么上心,不惜辗转了这么多人,就为打听安五湖的现状?
周中擎觉得这事还是有可能的,战争年代过来的人,都特别看重恩义,如果安五湖的父母对人家有恩呢,人家现在看到他们面临困境,想好心帮把手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安五湖却觉得他的想法是多余的,他斩钉截铁地回道:“不可能,我爸妈就是普通的农民,我大伯和伯母出去抗战的时候,他们就守在老家,哪里都没有出去过,不可能有什么故交在山西那边的。”
周中擎这下彻底困惑了:“那看来我猜错了,可这么一来,我就更看不懂那边为什么对你的事这么上心了。”
安五湖也不明白,不过被周中擎这么一打岔,他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的事。
他叫住了周中擎:“今晚我说的这些……你不要告诉我六妹妹,她不知道她跟我不是亲兄妹。”
“放心,离了海边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周中擎拍拍他的肩膀,折回篝火旁边,吃烤鱿鱼去了。
吃着吃着嘀咕起来:“还是上次那烤猪好吃,什么时候我也养一头看看。”
“你可得了吧,养猪可累了,你们要照顾三个孩子,夫妻俩又都是大忙人,怎么养?”安五湖不看好这事。
周中擎却灵光一现,转身笑着看向安五湖:“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要是怕你老丈人和大姨姐的事牵连家里人,不如叫他们来养猪吧?????,你你也知道,养猪又苦又累,还臭,还脏,要是真到了被刁难的时候,人家一看,呦,万恶的资本家在岛上任劳任怨养猪呢,那不就跟在特赦前在牛棚的待遇差不多了嘛。等风波过去了,再让他们好好颐养天年。”
“你的意思是,不要等别人动手,自己先把自己踩进泥里去?哎呀,你这个法子好啊!对啊,别人一看,资本家跟我六妹妹有姻亲关系怎么了,还不是要当个弼猪温吗?哈哈哈,你小子,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安五湖高兴坏了,火急火燎去岛西找到他老丈人,把这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