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这周团长才三十不到,有这个级别挺不错了。”
“不错什么啊,要我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当团长的时候还是个说一不二的老大,怎么当了副旅长之后就成了老二了呢?这多憋屈啊。”
“也对,安同志也不帮他争取争取?”
“那你就不懂了,安同志再能耐,那也不是部队的人,她上哪争取去?”
“也是,部队归部队,咱老百姓归老百姓。哎对了,听说了吗?那个陶家的小娟儿,特别能干,照这个速度,下个月就能分到一个小院儿了。”
“那可真是让人羡慕死了,我要是有这样的闺女,我也可以整天游手好闲,到处吃吃喝喝看风景了。”
“哎,咱可不敢说,听说这小娟还是周团长那个死鬼老婆的妹妹,你说她来这岛上图什么?该不会是要挖墙脚吧?”
“不能,安同志的墙脚她也敢挖?吃不了兜着走吧!”
“那就看周团长想不想做陈世美咯,要是我,有漂亮小妮子投怀送抱,我才不会傻不愣登地拒绝呢。”
“所以你不是人家周团长,你也当不了团长,别做梦了,赶紧拔你的稗草去吧!”
一群人闹哄哄地走开了。
不一会迎面撞上刚从卫生站出来的张银凤,众人便围了上去,借着嘘寒问暖的机会打听打听小道消息。
张银凤能知道什么?
她压根不知道周中擎要升官的事,她只知道,她哥哥现在有事没事就往路峰这边跑,跟中邪了似的。
今天她特地跟过来,才知道他哥是来学着认药材了。
她不懂这是要做什么,问了好几次她哥都不肯回答她,气得她掀翻了好几个笸箩的药材,气鼓鼓地跑了出来。
这一出来,就遇到这么一群八卦的人,烦死了。
她不耐烦地骂道:“周中擎升不升的关我什么事啊?你们这么好奇,去问安六合啊,那是她男人,她最清楚不过了!要我看,肯定是没升,真要是升了,不得立马大肆张扬开来吗?可你们到现在听到安家的人出来说什么了吗?”
“没有。”好奇的群众们一致摇头。
张银凤心满意足:“这就对了,肯定是没升,所以不值得说,说不定还要降呢,你们想啊,他可是弄翻了老乡的渔船才赶回来的,那可是最新款的柴油机的渔船,死贵死贵的,要是他凑不够赔偿的钱,那老乡就一定不会放过他,有这么一桩糟心事儿闹着,他怎么升啊,升个屁啊!”
群众们似乎被说服了,纷纷点头,也对,只要那个老乡到部队一闹,周中擎指定要背处分。
于是他们问道——
“所以那船到底值多少钱啊,你知道吗?”
“周团长这么多年也就养着英招一个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吧,他那么老些津贴还不够赔的吗?”
张银凤问过他哥了,那船可贵了,用的是进口的柴油机,整艘船是人家公社集体凑钱买的,足足两千多块钱呢。
周中擎再怎么勤俭节约,不是还要养个儿子嘛,他能有多少钱攒着啊?
所以肯定是赔不起的。
于是张银凤毫不犹豫地说道:“贵着呢,那船怎么着不得两三千啊。他那点钱都用来讨老婆欢心了吧,还怎么赔给人家公社啊,不可能的。”
这话让追出来的周聪听见了,立马澄清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钱已经赔过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多。”
“我胡说?那你说,那船到底值多少钱?”张银凤不待见周中擎,连带着周中擎的这位堂哥她也瞧不上。
周聪见她这么挑衅自己,也来劲了,不依不饶地回怼道:“也就一千来块钱,他那几个兄弟早就帮他凑齐了,人老乡也表示了谅解,还签了字留了收据,公社那边也都上报通过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好像我家老三坑蒙拐骗老乡的渔船似的,你这小姑娘可不能这样污蔑人啊!”
“切,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张银凤白了周聪一眼,周家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周中擎打压她哥跟他哥抢老婆,周聪又来下她的面子,一个赛一个招人嫌。
她把手一伸,很是理直气壮:“既然有收据,拿来看看,不然就是你撒谎!”
周聪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人,气得他冷哼一声就进院子去了,摔上大门之前,还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们听好了,我家老三可是要升旅长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到时候是不是上赶着来拍我的马屁,哼!”
说完,留下嘭的一声门板撞击声,再也不去理会那些人,回到院子里,帮张临渊捡地上的草药去了。
收拾完,张临渊才问道:“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周聪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在打哈欠了,太阳可真毒啊,天气可真热啊,他可真困啊,天天起早贪黑来给路峰当牛做马,不然就要挨揍,挣点工分不容易啊。
张临渊见他忘性这么大,有些无奈,他也不想问了,干脆说了句没什么。
随后拿上他记录知识的工作簿,沉默地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一直?????在卫生站里面看书的路峰忽然喊住了他:“你不是要试试那味药的呢?怎么,不试了?你可想好了。”
“那也不差这一天,我回去再想想。”张临渊沉默了片刻,还是拖延了一下时间。
路峰没有勉强他,等他走了,才看着靠在院子阴凉处睡觉的周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周笨,周笨!”
周聪压根不知道是在喊他,依旧睡得呼呼的。
路峰瞅着反正已经是午休的时间了,里面也没别的人了,便索性不管周聪了,离开后锁上大门,再次往安四海这边走来。
“什么,六姐来过了?”路峰看着宁华夏,很有些意外,他居然没碰上她。
宁华夏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妈最近没给你介绍对象吧?要不我给你介绍两个?你随便看看,就当解个闷儿。”
“不用。”路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太生硬了,委婉道,“最近忙,抽不开空。我妈那边我也说过了,别给我介绍了,我没那个心思。”
宁华夏没说话,就那么背过身去,给蕾蕾洗尿布去了。
路峰再留着也是无趣,想想还是赶紧回去。
上次台风来得突然,安六合院子里的衣服还在他那边收着,周中擎来找他要过,他只把周中擎和孩子的还了,安六合的没给。
就想留着让自己找机会往安六合院子里跑。
结果他到了自己院子里一看,好家伙,他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还把不属于他的那些衣服全给扔在了地上。
见他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指着他就骂:“好你个路峰,我说你怎么死活不肯看看那姑娘,原来你已经有相好的了?你说,她是谁?她这么没名没分地跟你厮混,难不成是个有夫之妇?所以见不得人?连你妈都不肯告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路峰冤枉死了,赶紧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明明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只能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要不然他妈马上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人尽皆知。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这是下雨的时候我临时帮别人收的,你别整天瞎琢磨行不行?”
“下雨?你可别骗我,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哪里来的雨?”范敏已经开始哭了,她就喜欢用这一招眼泪攻势,身边的人但凡不如她的意,她立马嚎啕大哭。
当初就是这么把路峰的老子骗到手的,这些年,路峰也被她吃得死死的,半分不敢违逆她。
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一边哭一边在那捶胸顿足,好像死了亲人似的。
路峰黑着脸,转身去井台上打水,把被她弄脏的衣服重新洗洗干净。
范敏见状,更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不得了啊,你都给这女人洗上衣服了,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每日三餐供你读书,你可从来没给你妈我洗过衣服啊!你还想瞒我吗?你瞒得过我吗?你到底说不说,你要是不说,等我把这个狐狸精找出来,我跟她没完,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不检点的烂女人,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够了!”路峰忽然厉声打断了她的哭嚎。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火,他把手里泡过水的衬衫重重地摔进了搪瓷脸盆里,随后指着院门:“出去!我没有你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妈,我没有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妈!”
“你!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小贱蹄子赶你妈走?你!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啊,白瞎了啊,人还没娶进门,就要赶我走,真要是过了门,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要生下你这么个小畜生来作践我,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范敏匍匐在门框上,哭得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嗓音又大,嚎得又亮,不一会就惊动了后面的安六合。
她让五哥五嫂自己坐会,她去看看出什么事了,怎么听着跟出人命了呢。
等她跑过来一问,才知道范敏误会了。
她看着水井上的那件衬衫,承认是她的吧,范敏会误会,不承认是她的吧,范敏还是要误会。
就在她两难的时候,路峰直接把那衬衫从水里捞出来,拧干后自己穿上了:“行了,别号丧了,这是我的,我的!我有特殊的癖好,你满意了没有?来,你看看,我穿上是不是特别漂亮啊?啊?你满意了吧?你不是整天跟别人说羡慕别人家有女儿吗?好啊我现在就是你的女儿,你满意了吗?嗯?”
路峰说着,还故意掐了个兰花指。
直把范敏看傻眼了。
不得不说这衬衫他穿着真挺合身的,其实这是安六合去年怀蕾蕾的时候做的,比较宽松,没想到路峰穿着正好。
这么一来,好像路峰真的有特殊癖好一样。
范敏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她盯着路峰,伸出手去,想指着他骂他胡闹,可又不忍心了。
没有狐狸精就好,没有狐狸精就好啊,他还是她的宝贝儿子,还是她最大的骄傲。
范敏抹了把泪,一抽一抽地辩解道:“你这孩子,怎么好信那种话呢?那是妈故意那么说的,那些女人啊,没本事,生不出儿子来,整天就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就只能假装羡慕她们有女儿嘛。其实妈根本不羡慕,没有女儿才好呢,女儿有什么用,还不是长大了嫁人成了外人?所以妈有你就够了,你好好的,听妈的话,等妈给你找个温柔贤惠听话懂事的好媳妇,早点让妈抱上大胖孙子,就不枉妈辛苦一场了,啊。”
这番自我感动的话,听得安六合汗毛倒竖。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自己还是个女人,却心甘情愿来做打压女性的伥鬼。
她要离这个人远点,再远点。
反正这边没事,她就不耽搁了,回去后跟五哥五嫂说了声:“没事,范敏在发疯呢,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杀人了。”
“她啊,别理她。”安五湖在自家六妹这边比较放得开一点,他从小就看不惯范敏,知道这个女人可怕着呢,便叮嘱道,“她说什么你别跟她争,她会喋喋不休追着你一直说一直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为她的谬论鼓掌喝彩。这种人简直脑子有问题,路峰没被她逼疯已经算路峰的造化了。我要是路峰,我早不认这个妈了,神经病一个。”
“我也受不了她,在外面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实际上是个泼妇,一个不如意就号丧,连道理都不让人讲,什么臭毛病。”安六合一想到路峰就住在她前头,她就头疼。
妈耶,可别以后路峰娶了媳妇,范敏天天过来住着,那就烦死人了。
实在不行,就把范敏送走吧,跟张临渊的妈妈一样,送她一株寄居心草,当个傀儡好了。
不过寄居心草的控制强度取决于她这个施法者的状态,她昏睡的这些天,那些被控制的人想必都先后挣脱了。
她这次消耗过度,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于是她走过去把院门插上,回到屋里,跟五哥五嫂聊天。
有个事是迈不过去的,那就是溪云不能怀孕的事,因为溪云自己在乎,所以导致他们这些亲人没办法劝她不在乎。
安六合还是先把脉:“五嫂,手伸过来给我。”
溪云还是很好说话的,她坐在安六合身边,身高优势没有那么明显了,乖巧得像个孩子。
安六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身体上没瞧出有什么毛病啊,五哥,嫂子这种情况,可能还是心情上的问题。”
为了确认她的观点,安六合领着溪云到西屋去,让她躺在了床上,摁压她的小腹,探了探子宫和卵巢等部位。
探查完直起身,安六合更是笃定了:“五哥,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大医院打个b超,不贵,钱不够我给你拿。我这边诊断下来,嫂子身体是没问题的。”
“那你说心情上的问题,那是什么意思?”安五湖不明白。
安六合没有回避溪云,直言道:“嫂子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还在时常为那件事伤神吧,是这样吗,嫂?”
溪云有一瞬间的慌乱和错愕,可她面对安五湖关切的目光,还是咬咬牙,点点头,承认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怎么也赶不走忘不掉,我怕五湖伤心难过,只能让自己振作起来,可是白天我能装一装,到了晚上还是会难过,会害怕。我甚至不敢自己走在路上,我怕哪个草丛里又有坏人扑出来伤害我。我经常想死,我真的好想死,可我一想到我要是死了,五湖也会陪着我死,我就不敢死,不能死。我的清白被毁了,我是个命如草芥的残花败柳,可五湖他是无辜的,他对我那么好,他为了采草药给我治病,摔断了好几根肋骨,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能抛下他不管,我……”
溪云说着说着,?????便捂着脸,呜呜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