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仪的人选了?”苏继善眉眼弯弯,已经猜到了大概,“要我看,不如就推荐周团长吧。”
孔庆详白了他一眼,这人真会见风使舵,知道大势已定,就干脆顺水推舟出来做个老好人。
啧,千年狐狸都玩不过他吧?
不过这老狐狸说得没错,他就是要举荐周中擎,还要给安六合请功呢,最好在文职那边也安个身份,牵制住张临渊。
这么想着,孔庆详默默收回了视线。
专心打腹稿去了。
这联名推荐是很讲究的,要措辞正规严肃,要尽量客观公正,而不是掺杂个人情绪。
所以他拟好之后又找汤新华和柳蕙兰一起修饰了一下。
最终敲定好正文内容,等所有人都签了字,才说道:“各位打起精神,最近可能会有一次大的军事行动,等我们把潜伏过来的鬼子抓住了,就会张罗交换人质解救百姓的事,到时候少不得要军队出动,哪怕只是壮壮声势,也是要严肃对待的。所以,周团长既然伤得不重,明天还是要正常练兵,至于张营长,也要多多努力啊。好,散会。”
*
安六合睡意全无,她不想被人说她搞特权,所以她带着七星去了木板房那边。
岛上的木板房加盖已经停止了,所有人员和材料都统一进入了待命阶段,等着建设正式的民宅和各项设施。
所以木板房没多余的。
安六合便领着七星去了婆婆那边。
叶春梅还没睡,一天没见着儿媳妇,心里担心得慌,刚刚儿媳妇回来,她倒是远远看了一眼,又不敢打扰她办正事,所以还是默默回来了。
这会儿见到人来了,激动地扑上来,抱着安六合又是哭又是笑的。
还骂她没良心的,到现在才来报平安。
安六合看着老人家发自内心的情绪宣泄,很受触动,也红了眼眶:“妈,我这不是没事嘛,不哭了,啊。”
“你是没事,妈可是吓死了,晚饭都没吃。”叶春梅委屈啊,儿媳妇本事大是好事,可这么招呼也不打就去救人,她很害怕啊。
尤其是她下午看到周中擎回来了却没有看到儿媳妇的身影,更是急得嘴角都燎了好几个泡。
安六合握着她的手,劝她坐下说。
她把回去的事情一一跟叶春梅讲了讲。
叶春梅气得不轻:“陈家这是一家子黑心肝啊。七星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由着他们家糟蹋,不结好,不结就对了。七星,来,让婶子看看。”
七星没想到叶婶婶这么护着她,她的眼泪又出来了。
这辈子都没今天流的眼泪多。
她埋在叶春梅腿上,很是愤懑:“他们怎么对我都好,我可以忍,可是他们嫌弃我姐姐来喝喜酒,嫌弃她是寡妇,还抢走姐姐给我的礼钱,这我忍不了。”
“什么?他们还瞧不起你姐姐?当我们老雷家都是不喘气儿的吗?你别哭,等婶子哪天回去,骂死那个臭妖婆。”叶春梅义愤填膺,什么人啊,知不知道她儿媳妇厉害着呢,还有脸瞧不起她家六合呢,以后哭着喊着抱大腿都来不及好吧。
她抚摸着七星的头发,哄了好一会,七星便把离开时陈家给她泼脏水的事也说了。
“婶婶,他们真的好过分,他们是想我以后嫁不出去,呜呜。”七星委屈死了,尤其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居然跟个鹌鹑一样缩在他爸妈身后,连句话都不替她说。
叶春梅越发来气,道:“谁说嫁不出去了?这岛上的年轻小伙子多着呢,等你姐姐正经走马上任,你看着吧,媒婆都得把咱家的门槛踏平咯!”
七星被她逗笑了,擦了擦眼泪:“真的吗?那我就等着沾姐姐的光了。”
安六合笑着安慰了几句,出门去给婆婆找吃的。
食堂那边还亮着灯,想必食材还是有剩余的。
到那一看,没想到下厨的不是大厨,而是周中擎。
她有些意外:“周团长没吃饱吗?”
“不是,刚刚有个叫路峰的来了,说你婆婆晚饭都没吃,想做点给她吃,不过他厨艺不行,你看,锅盖都炸飞了,所以我就代劳了。”周中擎指了指地上碎成两半的锅盖。
安六合恍然,走过去拿起笤帚扫进簸箕,准备倒了去。
到了外面,果然看到卫生站那边亮着灯,她走过推开门看了眼,可怜的路峰,被热油烫着手了,正在给自己上药呢。
安六合好歹是卫校毕业的,这些事情还是挺在行的?????。
便过去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路峰盯着她专注的侧脸,没话找话:“姐,那个周团长行吗?我看他自己还有伤呢,一只手做的肯定不好吃吧。”
“心意到了就行。”安六合认真地上药,没有回头。
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两束灼热的目光。
上好药她便回去了,周中擎已经忙完了,他做了个青菜牛肉粥,用的是缴获的牛肉罐头里的肉,他盛了一碗,挖了一勺让安六合尝尝味道。
安六合想把勺子接过来,结果手上沾了碘伏,怕弄脏勺子,干脆就这么喝了。
“挺好的,我去送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安六合就这么走了。
留下周中擎在空荡荡的食堂里,看着手里的勺子,思绪翻涌。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月夜,山洞,表彰
安六合回来的时候, 才发现周中擎不在了。
倒是奇怪,她明明叮嘱他等自己的,难道有事先走了?
锅灶倒是清洗干净了, 没盛完的粥也都舀了出来, 足足大半汤盆,摆在了灶台上, 里面还放了支白瓷勺子。
她也不饿, 便找来一个更大的搪瓷盆罩在了上头,想着晚点谁饿了可以过来吃点。
离开食堂她也不打算回去,她得去看看温泉那边的盐角草长得怎么样了。
便趁着月色一路向东。
没想到走着走着, 瞧见前面有个人影,体型魁梧, 留着短发, 明显是个成年男人。
她愣了一下, 随即从对方吊着的胳膊认出来那是周中擎, 便喊了一声周团长。
周中擎应声回头, 神色淡淡的,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克制与疏远。
安六合没有多想,问道:“今晚不是张营长巡岛吗, 你怎么出来了。伤口还疼吗?正好我来帮你疗——”
“不用,我随便走走。”周中擎拒绝了她的好意, 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秒便移开了。
他看着远处的山峦、山顶悬着的月亮,嗅着风中似有若无的春意,明显有点心绪不宁。
安六合倒也没有坚持,只问他现在要回去睡觉吗?
周中擎摇摇头:“睡不着, 随便走走, 你这是去哪?”
“我去看看另外一处盐角草, 在温泉那边,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一起来看看。”安六合说着已经向前走去。
周中擎落后几步,内心有过刹那的犹豫,最终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跟了上去。
走的还是之前开辟出来的小径,安六合精神奕奕,边走边介绍两边的花草树木。
周中擎安静地聆听着,偶尔会回个嗯或者哦,目光追随着那一抹纤瘦的身影,在荒山野岭,肆意流连。
快到山洞那边的时候,安六合忽然回头,提醒了他一声:“这边石头多,你小心点。”
便是这一个回眸,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叫周中擎一时反应不及,只得没话找话:“那个,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是吗?
安六合抬头看了眼:“是挺好看的,朦朦胧胧,似纱似雾,很容易撩拨愁绪。主席的《虞美人·枕上》里写道‘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如果是满月,就没有那种悲欢离合的无奈了。”
“嗯,主席的《贺新郎·别友》也有类似的句子,‘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周中擎倒是有点意外,“你也读过主席的诗文选?”
“读过啊,还抄过,后来结婚了有了孩子,就顾不上了,年轻时候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渐渐都被柴米油盐占据了。不说那个,走吧,山洞很深,你跟紧了。”安六合也不知道周中擎身上有没有带手电筒,不过她的夜视能力是没问题的,她想着,要是到时候他实在看不见,自己就牵着他走。
他果然没带。
走着走着,安六合身后就没了动静,她回头一看,发现周中擎正站在原地,似乎在努力辨认方向。
她很想笑,这种平日里看起来严肃古板的男人,没想到也会有手足无措的一面。
偏偏他好面子,又不肯让她看出来他的不适,所以就强撑着,试图努力适应这黑黢黢的环境。
安六合走过去,直接抓着他的手:“抓紧了,前面有坑,你照着我的指示走就没问题。”
周中擎浑身一僵,手心传来略微发凉的触感,那只手很小,不比他宽大厚实,炽热有力。
但却柔弱无骨,纤细细腻。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挣脱,由着安六合扯着自己,一路往深处走去。
耳边时不时传来女人家好心的提醒——
“跨一大步,对,再大点就越过去了。”
“别动,往右绕一绕,小半步就绕开了,对。”
“哎呀,慢点,这里有个大石头,你别踢着自己的脚。”
就这么,等他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一丝丝光亮的时候,耳朵已经开始轰鸣了,后半段路程她说了什么,他全都听不清了。
耳边只有躁动的血流声,以及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他努力适应了片刻,终于在清冷的月色下,看到了前面一片巨大的温泉。
池子里的水咕嘟咕嘟响着,温热的泉水袅袅蒸腾着,要飞上天空,拥抱月光。
一切美得那么不真实,好像仙境一样。
周中擎停在原地,傻愣了好一会才有了动作,他看了眼蹲在那里的安六合,走了过去:“这几株盐角草怎么长得这么高?”
“是啊,看来跟前面那些不一样,那些是横向发展的,这几株是纵向发展的。我看看主茎有没有什么变化。”安六合小心翼翼地掰断一根,哇,依旧有雪白的盐粒扑簌簌掉落。
那么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盐角草脱盐的能力还在。
只是这盐到底是土壤里的还是温泉里的还有待考证。
她正好带了瓶子过来,等会就装点泉水回去交给杜肯,让他检测一下成分,地上的土壤也要带一点回去。
接下来她要确认的就是这几株盐角草的繁育方式,以及与第一个变异品种脱盐能力的对比。
不过看目前这个样子,依旧没有成熟结籽儿的趋势,也没有靠着根系四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