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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骨 第44节
    “苏少爷这会子正在梨园听戏呢,没什么特别的。”二福压低声音道,“说是明日直接来参加婚宴。”
    周翰初心下稍安,但还是要进去一趟,于是勉强压着心头火,继续道:“我保管只一次。”
    柳妗妗眼珠子一转,双手抱胸道:“不行!一次也不行。”
    周翰初这下自然按捺不住了,直接将柳妗妗一把推开就往里闯。门被他踹开,周翰初捏着枪,一眼便看到坐在床上的佟颂墨,背对着他,正在理着被衾。
    佟颂墨的声音冷冷响起来:“怎么,周将军,又怕我私奔去了?”
    周翰初这才松了口气,将枪往后一放,上前道:“没有,我是想着有件东西还没给你。”
    佟颂墨回头看他一眼,没出声。
    “真没有。”周翰初说着,将放了许久的勃朗宁递给他,“上回你踹进海里,我命人翻了整整一夜才捞出来,得亏了那地方离海岸线不远,不然还真找不回来了。”
    佟颂墨盯着那把枪看了半晌,才伸出手去将其接了回来:“知道的晓得你是来给我送勃朗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怕我又跑了,故意进来逮人的。”
    佟颂墨这含枪带棒的几句话,怼得周翰初是尴尬不已,于是送了枪,便直接道:“饶了我,阿颂。我再不敢了,我这就走。”
    佟颂墨冷冷的看着他,说:“不送。”
    周翰初又看他好几眼,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可过了今夜,今后便是年年岁岁都相见,哪里会看不够呢,这是要看一辈子了。
    这么想着,心头又满是欢欣喜悦。
    周翰初到底没忍住,上前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才道:“我回了。”
    佟颂墨有片刻的失神,尤其是看到周翰初眼中的欢喜时。
    他将不忍掩下,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去吧。”
    周翰初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佟颂墨不自觉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这里似乎还残留着周翰初嘴唇的余温,吻下来的那一刻将他给灼化了一般。
    佟颂墨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可又很快的抛下了。
    他的动摇,没有任何的意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便周翰初可以装一时,又怎能装得了一世?
    更何况,担周翰初这喜欢的人本就不是自己,而是阿姐,是他活活的抢了阿姐的幸福,夺走了他数月的安宁与太平。
    这生活,他本就该还给阿姐。
    想来,周翰初见到真正的阿姐,也会觉得很是惊喜吧。他心心念念的人,从此以后都在身侧相伴。
    至于他……此生再不相见。
    第76章 逃离
    周翰初饮得有些醉了。
    虽说佟颂墨以“外面战乱,不得大操大办”为由简化了婚礼的程序,但毕竟是传统式样的婚礼,即便未拜天地父母,佟颂墨也盖了盖头。所以是从昨夜那最后一眼开始,他到现在都没见过他的阿颂。
    周翰初念得紧,想看他家阿颂穿红色的模样,想来是极好看的。
    周翰初扶着门,定了定神。
    二福劝道:“将军,您这昏昏沉沉的,不如还是我扶您进去?”
    周翰初摆摆手,说:“洞房花烛夜你来凑什么热闹?!滚一边儿去。”
    二福汗颜:“成,那将军您请。”他说着,将门给推开了。
    周翰初往里头跌跌撞撞的迈了几步,看到他家阿颂坐在床上,一袭红衣加身,只坐姿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太对劲。
    但周翰初喝多了,脑袋昏昏沉沉,也没想太多,只是将房门给合上,吹熄大半的红烛,开口道:“阿颂,这交杯酒总该喝上一杯。”
    他的阿颂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点头。
    周翰初在夜色之下,摇摇晃晃的倒了两杯交杯酒,一杯递给对方,一杯自己拿着。然后双臂交缠,一口牛饮而下。
    “阿颂,我万没想到竟真的有这一天……”周翰初似乎更醉了,双眼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一块红布,说,“我从前想过,在你身侧守着就好。你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我连与你并肩都不配,又怎能沾染了你……”
    “后来,你来到我的身边,我是开心的。但我知晓对于你来说又是一种何等的痛,若非佟家……”周翰初微微一顿,又继续道,“我想着,只要能护你周全,就很好。可我对你的喜欢遮掩不住,慢慢的,我想要的越来越多……阿颂,我绝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即便你不喜欢我又如何?”
    周翰初隔着宽大的衣袖,握紧对方的手,一字一顿的说到:“只要我欢喜你,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也就够了……”
    周翰初掀开对方的盖头,要吻上去。
    他的阿颂却伸出手,横亘在两人胸膛之间,死死地抵住了他。
    看清楚眼前这张脸的瞬间,周翰初的酒一下子便醒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枪几乎是瞬间从后腰掏出来,抵住了眼前这人的额头——他认得出来,尽管眼前这人的面容与佟颂墨九成九的相似,可他认得出来,这不是他的阿颂。
    对方没有蓝瞳,眼神亦没有阿颂那绝对的冰冷。
    “周将军,初次见面。”对方朝周翰初温温一笑,说,“我是小墨的阿姐,佟颂云。”
    “啪”的一声,最后一只红烛的烛光炸开,也灭了。
    黑暗里,周翰初一只手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比不上此刻心头疼痛的丝毫,他像是被藤蔓缠住了,缠得他喘不过气来。
    之前所说的所有真心话在此刻都成了笑话。
    他也成了一个笑话。
    周翰初倏地笑了,眼神沉冷,一字一顿的说到:“他人呢?”
    佟颂云道:“周将军,小墨已不在庐城了。他去了哪儿,恕我无可奉告。”
    “哒”的一声,周翰初手上那把枪以最快速度上了膛,抵住了佟颂云的额头。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吧。”佟颂云坦然的面对死亡,“我这条命,跟佟家来比,算不了什么,跟小墨要做的事来比,更算不了什么。”
    她双眼不动,直视周翰初,连一丝恐惧都无,只是平静的面对死亡。
    风声很大,船帆被吹得上下鼓动着,佟颂墨站在甲板上,尽管披着一件风衣,仍然觉得手脚都被吹得冰凉。
    “佟少爷,要不您进去坐会儿。”为了掩人耳目,曾比华扮作船上的船员,此刻穿着一身麻布衣裳,搓了搓自己的手,道,“外头降温了,可别出了风寒。”
    “不必。”佟颂墨见他被吹得直发抖,道,“倒是你,赶紧金去坐会儿。我都说了不用跟着我,怎么你们姐弟俩就是这么倔强呢。”
    佟颂墨是上来后才发现曾比华也在的,说是曾胜男怕他自己一个人,没人照顾,所以特地把自己小弟喊了过来。
    曾比华吸了吸鼻子,说:“不碍事的,我陪您一起。”
    佟颂墨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进去吧。”
    两人一同往船舱里头去。佟颂墨回头看了好几眼,其实这里已经看不到庐城了。他是昨夜周翰初来找过自己后不久出发的,将佟颂云换进了燕喜楼,自己则逃之夭夭,如今早已经离开了庐城的地界,就算周翰初发现了,也堵不住他了。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
    看眼下这个时辰,想来阿姐和周翰初已经见了面了……也不知周翰初会是怎样的惊喜,又可否会再想起他……
    佟颂墨不敢再继续想,心里头闷得慌,堵得慌。他饮了口水,让曾比华先回房间里休息,自己也熄了灯。
    燕喜楼却是灯火通明。
    佟颂云的大红衣服被扒下来,只剩里衣,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头发已经凌乱无比。
    屋子里除了周翰初,跪倒了一地,就连二福都不能幸免于难,心里不断地想着这佟少爷到底是怎么逃过了这么多双眼,竟来了个大变活人的。
    “去找!”周翰初捏着枪,一字一顿的说到,“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觉得人会自己跑回来吗?!”
    佟颂云双眼垂下,神色平静:“周将军莫不是真的以为小墨还在庐城吧?”
    “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回来。”周翰初半蹲下去,死死地钳住佟颂云的下颔,往上一抬,冷嗤一声,“毕竟,他与你姐弟情深,总不可能看着自己的阿姐在庐城受苦,自己却在外潇洒吧?”
    佟颂云脸色微变:“你想干什么?”
    “先扔进牢里去,”周翰初松了手,起身,“联系一下民报的副主编,就说他前段时日问我要的那个东西,我可以给他,只求一见。”
    佟颂云捏紧衣袖,冷冷的看向周翰初,道:“周翰初,你休想!”
    “佟小姐,你们怕是把我想得太善良了,”周翰初一字一顿的说到,“我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善良。”
    佟颂云咬住下唇,心狠狠往下沉去。
    第77章 报讯
    北平。
    数日颠簸,佟颂墨终于又回到了这个曾经自己生活数年的地方,一切似乎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的更改。
    佟颂墨甚至又在码头附近那家窝窝店买了几个包子,味道亦是如常。
    曾比华跟在佟颂墨身后,双眼发亮:“这便是北平啊……真大,真漂亮。”
    佟颂墨将包子递给对方两个,压低帽子,往路边走去:“我们等一下黄包车。”
    “好。”曾比华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个包子囫囵塞入嘴里,飞快的吃完了,拍着自己的肚子极其舒坦的打了个饱隔,“佟大哥,你觉不觉得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佟颂墨垂下眼,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从他上船开始,这人就时不时出现在他们身边了。
    眼下下了船,竟还在。
    “无妨。”佟颂墨淡淡道,“如果想要我们性命,船上是最好的动手时机,我们甩开他便是。”
    “好。”曾比华说着招了招手,正好一辆黄包车停下来。
    “我们先进城,”佟颂墨说,“找个地方落脚。”
    佟颂墨说了一家北平的小旅店,拉黄包车的师傅便飞快的往城里去了。
    那男人很快也上了黄包车,跟在他们的身后。
    佟颂墨到底没躲过,路过了佟府本来该在的位置。那一日,一场大火将光鲜亮丽的佟府烧成了灰烬,转眼近一年过去,这儿又重新修了一座新府邸起来,奇怪的是,如今的府邸大门上仍然写着“佟”字,看来这新主家,亦是一户姓佟的。
    佟颂墨看了许久,直到黄包车将他们二人彻底带离此处。
    “到了。二位爷。”
    黄包车师傅停了下来,佟颂墨递了银钱,两人往旅店里走。
    同时,佟颂墨也注意到,那一直跟着自己的男人也在此处停了下来。
    佟颂墨要了两间房,两人就住隔壁。曾比华忍不住小声道:“那人一直跟着我们,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