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不想走,“大姐姐,我还没留一会儿,你让我陪陪你。”
沈玉容摇头道,“我不用你陪,以后别来了。”
沈清烟顿时着慌起来,“大姐姐是我哪儿说错了……”
她突的泪流满面,“大姐姐还是怪我的,对吗?”
她五岁进伯府后,才知道自己有姐姐,大姐姐对她很好,会给她做零嘴点心,给她做衣裳,她最初回府时,没人愿意和她玩儿,大姐姐玩什么都带着她。
她记着大姐姐的这些好,大姐姐出事,她没有及时回来帮她,她很自责。
沈玉容唉一声,攥手绢把她脸上的泪擦掉,愁容满面道,“你这个傻的,我叫你别来,自是有道理,小公爷的事儿万不可往外透露,他什么身份,你要是在陈老夫人面前说错了话,传出去,没得又生麻烦。”
“我不会说错话的,大姐姐你放心好了,表兄很疼我的,”沈清烟说这话的时候,不禁腼腆,顾明渊可疼她了,就算她说错话了,顾明渊现在也不舍得说她的。
沈玉容看她面上还露出那副情窦初开的神情,头都发疼,一把拽着她放轻声道,“你这个不省心的,你想让别人也看出来你跟小公爷?”
沈清烟的睫毛一抖,磕磕巴巴,“没、没……”
她是知羞耻的,她跟顾明渊现在还不能放台面上,她算是顾明渊养在身边的,就算她知道顾明渊会纳她做妾,也不能太张扬。
沈玉容道,“我要做月子,你总来也是打扰我,等我出了月子,我要回青州舅舅家住一阵子。”
沈清烟讪讪说,“大姐姐是不愿住在这里吗?”
她觉得这里很好啊,总比在家里受父亲气,那青州太远了,又是小地方,在京里住惯了的,去其他地方一定不安生,况且嫡母去世这么多年,大姐姐都没回过那舅家,谁知道舅家什么样。
沈玉容叹气,“我有时候倒情愿像你一样,什么都不明白的好,这是别人家,我总是寄人篱下,不如回舅舅家的好。”
沈清烟心想,舅舅家也是别人家,沈玉容回去一样是寄人篱下,回永康伯府会被父亲说,如果她能有属于自己的家就好了。
她忽一想到顾明渊给她的那张房契,她现在不住那个小宅院,完全可以给大姐姐住!
“大姐姐,表兄给过我一张房契……”
沈玉容终究替她忧心,“房契你留着吧,我断不会要你的,你和小公爷终究不可能有结果,他若有良心,能保你后半生,没良心便是你那大姐夫,好在你不是姑娘,不用怕像我这样带着孩子没出路,你要为自己早做打算,念书不能放,趁着小公爷对你好,你多请教他,三年后争取考到功名,脱了他自己独立。”
沈清烟手紧攥,“他、他不会的。”
沈玉容正色道,“他若娶妻,你怎么办?你若是姑娘,他纳你进门,上面有主母婆母压着,不能有半点错,你不是姑娘,难道要跟他不清不楚一辈子?若被发现,他没事,你还有没有活路?”
沈清烟不太赞同这话,她都说服自己做妾了,顾明渊也答应她不纳别的妾,她上面就算有表姑娘和老夫人,她只要安分守己就不会出岔子,而且她现在是顾明渊的学生,顾明渊身为她的先生,是不会让人知晓他们有那种勾当,这种事一旦捅出来,对顾明渊也有不利。
沈玉容一眼就瞧出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正好傅音旭过来,她便让沈清烟出去,她跟傅音旭说些体己话。
沈清烟便不情不愿的站在廊下,正好见她二表姐陆璎从屋里出来,几个丫鬟簇拥着她,面色红润,也没见哪儿有病相,但当她朝陆璎打招呼时,对方立刻咳嗽起来,病怏怏的朝她招手,她走过去道,“二表姐找我有事?”
陆璎立刻攥帕子捂嘴闷咳,咳的撕心裂肺,再抬头时,帕子上就见血了,看的沈清烟一脸震惊,这二表姐不是说病好了吗?怎的还咳血,不会命不久矣吧!
陆璎有气无力道,“烟表弟这次来看大表姐,我正好给明渊大哥哥做了双靴子,你替我带回去给他吧。”
沈清烟正要答应下来,伸手去拿。
傅音旭掀了帘子出来,轻快着步子过来,越过沈清烟接了那双靴子,笑道,“清烟弟弟不常去找表哥,表哥近来也不在府里,璎妹妹这双靴子先放我那儿,等表哥回来,我再替你送给他。”
陆璎面色微僵,旋即撅嘴道,“我一直生病,很久没去看望傅伯母还有明渊大哥哥,等明渊大哥?????哥回来,我要去他院子里坐坐。”
傅音旭浅笑着说好,把靴子递给自己的丫鬟,伸手扶她回房。
沈清烟站外边儿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还是傅音旭的丫鬟让她先出去。
沈清烟才一身轻的跑外面儿,带着扫墨先出府,上马车等着傅音旭,傅音旭过了很久才来,怕她等久了解释说,“清烟弟弟是不是等烦了,我又去陆夫人那儿看了看。”
沈清烟对大表兄这个夫人了解甚少,没太在意。
但傅音旭却感叹着,“陆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不好出来走动,清烟弟弟是没瞧见,她跟我姑母长的真像,要不是有璎妹妹在,我真快以为陆夫人才是我那走丢的小表妹。”
沈清烟感到稀奇,“这世上长的像的人真多。”
傅音旭笑她,“清烟弟弟这话说得对,我瞧清烟弟弟也像个人。”
沈清烟立时想到傅少安说过的话,犹疑说,“是、是像温大少爷吗?”
傅音旭一愣,点头道,“是有些像,那位温大爷是出了名的好相貌,我那时太小,就见过一回便记着了,这么多年,除了清烟弟弟,也没见谁生的比他好。”
沈清烟心跳飞快,她真的像温大少爷,温大少爷有好相貌,那她是不是也有好相貌!
马车到了英国公府,下车时,傅音旭与她眨眨眼,“我和清烟弟弟说过的话可不能往外乱传。”
这个沈清烟清楚的,温家是圣人下旨抄的,那就是犯人,她断不会跟别人说自己像犯人,这不是自己找麻烦。
但她此刻轻飘飘的,她下了马车后,憋着心间雀跃跑进主卧,顾明渊才睡起来,长发松散,眉目慵懒,手里拿着刻刀在刻小娃娃,沈清烟脱掉靴子,挤到他怀里,仰着如雪般的脸孔,忐忑又怯喜的问他,“表兄,我是不是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来迟了,晚上照样有一更!
第九十一章
顾明渊的手停了停, 垂眸在她脸上。
她的眼眸亮晶晶,眉眼带着欣喜,仿佛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天大的秘密能让她非常非常开心。
顾明渊没有答话, 眼转回娃娃身上,继续用刻刀刻着娃娃的眉眼。
他不搭理沈清烟, 沈清烟便把目光移到小娃娃上, 那小娃娃小鼻子小嘴巴,眼睛水润润的,调皮活泼, 还堆着笑,眉目和顾明渊相像, 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 沈清烟伸着手指头去摸小娃娃的脸, “这是表兄的妹妹吗?”
顾明渊仍不做声。
沈清烟手指挪到他手上, 也摸了摸, 安慰他, “表兄别难过,顾姑娘会回来的。”
顾明渊有片刻默然, 收了刻刀,把小娃娃放到床头柜里, 手在她脑袋上轻拍,“都去陆大人府上做了什么?”
沈清烟便将什么陈老夫人私下找她询问,陆璎送靴子之类的都毫不隐瞒的跟她说了,只是大姐姐劝诫她的那些话都被她隐去了, 她还纳闷道, “不知道大姐姐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她。”
顾明渊道, “她说的有道理,下回别去了。”
沈清烟不乐意,“大姐姐一个人在大表兄府上多可怜,我去找她还能给她解闷,反正我又不用去族塾,我闲着呢。”
顾明渊微冷着脸道,“你隔房里的书看过几本?”
次间隔房里的书沈清烟就没动过,那些书都是顾明渊挑出来的,专讲些枯燥乏味的见识礼法,沈清烟不爱看。
她不想顾明渊揪着这个不放,脸贴着他的颊侧,叽叽咕咕,“我不喜欢看它们。”
她又蹭蹭他的脸,期盼的注视着他,“表姑娘还有傅世子都说我长的像温大少爷,他们都说温大少爷相貌出众,我像温大少爷,那我也好看,是不是?”
她活到这么大,一直分辨不出美丑,姨娘没说过她长相,父亲也没说过她的长相,父亲只嫌她软弱无能,家中唯一说过她的是祖母,祖母说她是妖孽,来族塾读书,被荀琮他们嘲讽她是娘娘腔,她以为她该是遭人厌恶的丑陋,但她去了趟江南,傅世子说她是美人,有书生说她是佳人,甚至表姑娘也说她像温大少爷。
原来她自来就想错了,她可能不丑,可能真的好看。
她想从顾明渊这里得到她惦念的回答,但顾明渊那张冷淡至极的薄唇吐出话,“你不像温大少爷。”
她的瞳孔微张,蓦然眼含着泪,“你骗人。”
顾明渊矮下头去亲她。
沈清烟从他怀里爬走,被他勾手抱回来,捏着脸抬起来吻她唇,她的眼泪滚落,在他吻咬时抽噎,然后还是乖乖的张开嘴唇容他缠着舌反复疼昵,她就难过的相信了,她不像温大少爷,她不好看。
顾明渊放开她后,她下了床,独自躲次间内伤心了,顾明渊样貌人人都称赞俊秀贵气,他这样好看的人说话总不会是错的。
她还跟雪茗伤感道,“我长这样表兄都能看上我,不知是我可怜还是表兄可怜。”
雪茗面露难色,想夸她又不敢夸,左右一琢磨,往里间到顾明渊那儿探了探口风,心下有了数,回来见沈清烟坐在水缸边给小乌龟喂食,很伤怀的自言自语着,“怪不得表兄买乌龟回来给我,别人都养猫儿、狗儿,只有我养乌龟,因为我像乌龟。”
她说着又不自禁抹泪,是真心实意被顾明渊那句不像温大少爷给伤透了心。
雪茗给她顺背,“您虽不像温大少爷,您也不丑。”
沈清烟登时抬眼巴巴儿的,“真的吗?”
雪茗记得顾明渊那句,怀璧其罪,她不用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也不用知道自己像谁,她是她自己,不受容貌所累,也不会为容貌所张扬跋扈。
她只要平凡安全的活着,就是柳姨娘所愿。
雪茗点头道,“小的当然不会骗您,您不丑,您生的清秀。”
沈清烟又欢快了些,不丑就好了,那她也不跟顾明渊置气了,他没骗她,表姑娘他们大约是记错了,那温大少爷都死十几年了,他们只见过一回,谁还记清他长什么样,那胡姨娘害她姨娘,死了后,她就把她的样子忘干净了。
雪茗瞧她不哭了,便服侍她去换了裙子。
要到用午膳的时候,沈清烟想跟顾明渊一起吃,她捏着裙摆轻盈的出了次间,往顾明渊的床前跑,她穿着妃红色湘裙,云鬓初绾,不过简简简单单在发中戴了朵芙蓉绢花,便显浓艳皎皎。
朱颜玉色,最怕易碎难留。
她停在床畔,垂着颈子,手中攥着帕子,穿上了女装就像寻常女儿家一般,知晓男女有别,也不往他床上爬了,他的眼神太沉,她小声说,“……我想跟表兄用午膳。”
顾明渊伸一只手掌到她面前。
沈清烟猜是要自己扶他下地,她轻握到他手上,正欲拉他下来,他忽握紧她的手,往床上拉了拉,示意她上去,她抿一下红唇,脸生出绯粉,在他的牵引下坐到他怀里,她期期艾艾的仰头看他,他的眼底一片幽深,要将她溺死在里面,她颤了下睫,头低下来。
随后一只手伸到她的绣鞋边,帮她把鞋子脱掉,两只嫩足露出来落入他的掌中,她面生酡色,心内又渴望又畏怯,顾明渊这回真要跟她做快活事了吗?他才好点儿伤,若是太亢奋,伤口又得挣裂,多不好。
顾明渊将那两只小足放到身侧,垂首吻她的腮,她浅皱一点点眉,不自禁要趴倒,被他扶住腰,她感触到他亲吻时的温柔,艰涩的喊他表兄,耳畔似乎听到他嗯了声,她耳朵红了,浑身骨头都似化了,可他只亲着她的嘴儿,并没有别的动作,分明她都觉到他的兴头了,就会装冷静,可她也就是这片刻腹议,他在她唇侧问,“勒的疼吗?”
沈清烟慢半拍的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烫红着脸细小声回他,“疼的,要捏呢。”
倏然他抬手放下纱帐,未几帐内透出极轻的呜咽声,那朵芙蓉绢花落到床脚,湘裙坠了衣襟,肚兜一角在床沿上。
恰时,里间的隔门被敲,传来庆俞的说话声,“小公爷,老夫人过来了。”
轻泣声戛然而止,肚兜被拿进帐内,湘裙也勉强提起来,沈清烟被抱到里侧,被褥将她盖住,她害怕的不敢动,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她紧紧抱住,才稍微缓解害怕,但她抱住后才觉不好,她没有穿好衣服呢,那手臂不能抱的,她从褥子里看他,他低下眼深凝着她,神情淡定,只除了薄唇起红,她想松手又舍不得松,她怯怯缩回被里,脸在他手臂上轻蹭,身子越发的软。
顾明渊挂好床帐,把她的绣鞋随手藏到床板底下,之后才让开门。
傅氏阴沉着脸进来,坐到离床不远处的交椅上,道,“你带回来的玉娇,被国公爷收用了。”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二章
沈清烟躲被窝里听傻了, 玉娇不是在静水居的厨房做活吗?怎的?????跟国公爷搭边儿了?
“那玉娇什么来路?”傅氏发问道。
顾明渊缓道,“瘦马。”
玉娇是瘦马,往白了说, 来路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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