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意识到桌面上静了下来,才抬眼道:“怎么了,你们继续说啊。”
说罢他转头问虞钦:“刚才澜之说的那幅画,你有兴趣?”
游良在旁边幽幽道:“难不成你还想买下来送到虞府上?”
方知州用扇掩唇,挡住了些许笑意,虽然不合时宜,但他见宴云何丝毫没想遮掩自己对虞钦的在意,那种破罐破摔的模样,确实有点好笑。
不过虞钦竟然都会留下来与他们饮酒,宴云何这样表现,也不出奇了。
他这个兄弟,还真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实在不争气。
宴云何:“没想买。”他再次往碟子上垒了块肉片,那里已成了高高的小山:“那画很贵吗?”
虞钦也笑了:“石山大师的画作,不能用金钱衡量。”
游良闷了口酒,戏谑道:“说你俗呢!”
宴云何还未说话,虞钦便低声道:“此言差矣。”
见桌上三人都望过来,尤其是宴云何的视线,尤为炙热。
虞钦认真道:“宴大人敦本务实,不俗。”
第六十三章
宴云何努力忍住上扬的唇角,故作镇定道:“锅都要烧开了,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快吃。”
游良见他那模样,忍不住道:“锅里都没剩的肉了,吃什么?”
要是放在平日,游良故意招惹宴云何,方知州一般不会管。
因为宴云何通常不会在言语上讨回公道,而是捉着游良狠狠掐他那张讨嫌的嘴。
游良武力不够,无法抵抗,每次都被掐得两眼通红,来找方知州哭诉。
但现在桌上毕竟还有一个虞钦,要真放纵着二人幼稚地打起来,还是有点丢人。
方知州拿起公筷:“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下就是。”
游良满意地哼哼两声,指使着方知州多下一些。
两人默契地没有对虞钦维护宴云何一事,作出任何过于惊讶的反应。
毕竟这二位对宴云何对虞钦抱有什么心思,是一早就心知肚明的。
虞钦会这般回应宴云何,的确让人感到惊讶。
方知州就很诧异,同时又有点担心,害怕虞钦这般向宴云何示好,是别有目的。
但他相信宴云何不至于这么蠢,被对方一个美人计,就将所有事情套了出来。
不过若是让方知州知道,真正使了美人计套话的并非是虞钦,怕是要吓得连扇子都拿不稳了。
一顿暖锅吃完,四人从百事楼的雅间出来,行至一楼,还未出门,便迎面撞见了刚入百食楼的周重华。
周重华正领着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百食楼,见着他们几人凑在一起,还愣了一瞬。
游良主动道:“老师,好巧呀,你也来吃暖锅啊?”
周重华抚须笑道:“难得见你们几个在一起。”
宴云何恭敬道:“老师,别来无恙?”
虞钦随在众人身后,沉默地低头行礼。
周重华身为东林书院的院长,虽不对学生们授课,平日里也甚少出现在学院里。
但他作为培育天下才子的东林书院的院长,现在朝堂上不少的官员,见到他都须得喊他一声老师。德高望重,不过如是。
周重华任职翰林院,方知州与其一直有所来往,与其关系颇近。
方知州主动道:“老师这是要饮酒,可有坐马车来?若是没有,便坐我那辆回去吧。”
“我这学生,总是爱瞎操心。”周重华同一旁的好友笑道,他拍了拍方知州的肩,赞赏道:“无事,有人送我,你且回去吧。”
说罢周重华领着众人,直上二楼雅间。
宴云何回过头,看了跟在周重华身后的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他什么也没说。
回过头来,便对上了虞钦的眼神。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目光交换了一瞬间,便极有默契地分开了视线。
宴云何是骑马来的,虞钦同样。
游良受不得冻,先行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方知州要步行去点心铺,便辞别了众人。四人就此分开,宴云何跟虞钦立在大堂,等小厮将马牵来。
宴云何主动道:“老师什么时候跟那些谏官如此要好了?”
虞钦注视着窗外渐渐阴下来的天:“先前与老师来往颇深的给事中张正,也是科道言官中的一员。”
宴云何提起张正,就想到面前这人先前还将张正抓了,弄得成景帝不悦许久。
后来打听,才知道张正虽完好地放出来,但也被贬去了偏远地区。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京的机会。
“张正不一样,他虽为言官,但为人刚正,跟那群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不同。”宴云何不赞同道。
“游良跟我说今天早朝有个撞柱子死谏的,是不是就在这群人里面?”宴云何问道。
虞钦含笑瞧他一眼,点了点头。
宴云何啧啧道:“刚才那行人,有几个看到你的时候脸都青了,要是心里没鬼,怎么见到我们的都指挥使大人会这么害怕?”
“清流对锦衣卫深恶痛绝,他们若是见了我不变脸色,反倒不正常。”虞钦很有自知之明。
宴云何听了静了半晌,虞钦本以为这人是想着该怎么安慰他,不料宴云何的下一句竟是:“其实这样也好,好歹那些人看着你,第一反应是怕,而不是产生下流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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