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平身。一道含着威压、并不温柔的声音传来,来人,赐座。
谢皇后娘娘。
宋羊这才抬头看去。
那张大得有些空旷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气派的深红色宫裙裹出她曼妙的身姿,但她坐得太端正了,半挨着椅面,让宋羊想起那种被一根细木棍支撑着的手办模型。
跟她坚定的声音比起来,她显得有些瘦小,宋羊猜她的身高或许只有一米五五。
皇后张骊歌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腰板笔直,面上画着精致锐利的妆容,盖住了岁月留下的大部分痕迹,一举一动都像她的衣裳一样完美得没有褶皱。
饶是宋羊第一次见到她,也能感受到她是一位皇后。
堂嫂有阵子没有进宫了,过年都不曾见过你,本宫还以为夏隋侯府是跟宫里生分了呢,原来是找到了这孩子的下落。张骊歌微微一笑,带着三分亲近三分疏冷和四分威严,堂嫂怎么不早派人来说一声?
安湘也莞尔一笑,我和侯爷思子心切,一时忘了。
听说为了找这孩子,你们还千里迢迢跑到了扬城去?
许久没有离京,臣妇和侯爷也是打算换换心情。安湘命下人呈上礼物,扬城灯节很是有名,这几盏灯是从庙里求来的,不仅有大师诵经祝福,做工也精巧、寓意吉祥,特献给娘娘和淳云公主。
淳云公主是张骊歌唯一的女儿,自幼体弱多病。太子元朝珲则是前皇后所生,前皇后已经逝世有十二年,张骊歌是旼帝的第二位皇后。
堂嫂有心了。张骊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不出是不是真的高兴,不知道本宫什么时候也能出宫玩玩呢。
娘娘若是想回家省亲,皇上怎会不允?
张骊歌没有接话,而是像才看到宋羊似的,这就是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话,草民宋羊。宋羊回答道。
张骊歌挑眉,细细的眉峰像一把剪子扬起了刀脚。宋?
安湘有些苦涩地笑了下,这是收养这孩子的那家人给取的名字,刚出生时给这孩子取名元曲和,臣妇和侯爷唤他羊哥儿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了。
毕竟是元家的人,姓宋像什么话。张骊歌不咸不淡地道,目光落在宋羊肚子上,她微微皱眉:已经嫁人了?
正是。
夫家什么身份?张骊歌敲打安湘:找回了分离多年的骨肉是好事,但本宫也给堂嫂提个醒,莫要让喜事冲昏了头脑,让别人把夏随侯府当成起跳的踏板。
多谢娘娘提醒,不过这孩子的夫家不错,清白干净,并非偷奸耍滑之辈。
张骊歌似乎还有所不满,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宋羊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怕自己不爽的表情会直白地写在脸上。
且不说皇后是怎样鄙夷他和程锋了,就说张骊元的眼神吧,像在估量一件货物的价值。而当她看到宋羊隆起的腹部后,那副神情似乎在说:没价值了。
宋羊不敢深想这价值究竟是什么价值,他只觉得恶寒。
他有点儿想吐。
林大夫说过,孕夫对环境会很敏感,宋羊之前都没有体会,这会儿突然就明白了。
怀孕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
嗯,夏隋侯府上虽然也有名医,但再让太医每隔半个月去请一次平安脉吧。张骊歌说,皇上对你们找回曲和这件事还是很看重的。
安湘微微一笑,没说话。仔细看,能看出安湘的笑也是假装。
张骊歌像完成任务一样,问询、关切、赐下恩赏,安湘便回答、回应、谢恩。张骊歌没有再提到宋羊,宋羊便默默做背景板。
启禀娘娘,凌贵妃求见。宫人禀报道。
宋羊发现,张骊歌平稳的表情一瞬间龟裂了,但她很快调整好:她来有何事?
凌贵妃带着三皇子来给娘娘请安。
张骊歌染着丹蔻的长指甲掐进手心里,面上无波无澜:宣。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以宋羊的角度,正好把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宋羊忽然就对凌贵妃产生了兴趣,是什么样的人物,让大元皇后这般忌惮?
既然娘娘有客,臣妇就告退了。安湘客气但不失强势地说:羊哥儿进宫好一会儿,也累了。
堂嫂何必急着走?皇上跟侯爷说话还要好一阵儿呢。张骊歌挽留她:不如留在本宫这用饭。
安湘推拒: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我儿婿也跟着进宫来了,此时一个人在万康宫待着,臣妇实在放心不下。
那本宫就不留你了。文淑张骊歌唤来大宫女:送侯夫人出去。
一听可以走,宋羊兴奋地偷偷在鞋子里活动脚指头,而安湘急着告退,就是不想跟凌贵妃碰面,可惜还是迎面遇见了
听说娘娘这有客,我还纳闷是谁,原来是湘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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