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羊遥遥地看见铁石身边的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兴趣。夜色模糊了卓春的劲装,如果宋羊走近了,一定会发现这个人和卓夏的打扮像极了!
阿杏走后,宋羊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打算早点休息时,陈小树找了过来。
在铁石去大通铺之前,宋羊就托了铁石帮忙找陈小树,几经传话,陈小树终于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踟躇地站在几米开外。
来探亲的大多都是这样见面,其他人也见怪不怪。
宋羊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道:小树哥,你带我去程锋掉下水的地方看看。
陈小树跟他老爹一样,面对着宋羊愧疚得抬不起头。听到宋羊的要求,陈小树眸光闪动,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跟我来。
明亮的月光勉强照得清路,陈小树带着宋羊走了两刻钟,来到了他爹当时出事的地方。一队十五个人,全都掉了下去,管事说是绳子没绑紧
会出事不是他爹的原因,但程锋确实是因为救他爹才出事的,即使陈小树如愿把他爹换回去了,但他心里怎么都踏实不了。
他们一家都亏欠程锋,听说这个双儿才嫁入程家不久呢。家里有一个寡嫂,陈小树自然能明白一个失去了男人的双儿该有多难。
他没想到,羊哥儿居然还跑工地上来了。陈小树向宋羊指出出事的位置,心高高悬起,生怕羊哥儿一个想不开,就跟着程锋去了!
陈小树提心吊胆半晌,才终于听到宋羊开口:回去吧。
啊?哦哦。
夜色昏暗,陈小树看不清宋羊的脸色,也不敢看,只能含糊地道:对不住,羊哥儿,这事要怨都怨我
陈小树又说了什么,宋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来之前,宋羊存过侥幸心理,觉得程锋就是掉到水里了,可能被冲到了哪里,总不会有事的。但现在,宋羊的心拔凉拔凉,洵水又广又深,在棚屋外歇脚时就能听见隐隐的水声,站在程锋掉落的地方更是要被水声淹没。
夜色里,看不清水面是怎样的澎湃,但漆黑的浪花拍打发出的声音好比一头咆哮的巨兽。
水很深,位置也很高,前头还有一处瀑布这些陈老汉都没有具体描述,或许他们是出于好意,不忍心告诉这个可怜的双儿,但宋羊在这一刻,终究是受到了事实的暴击。
这样的险境,程锋存活的机率有多大?
宋羊不住地想起那件血衣。
羊哥儿,你今天好好歇息,明天我请了半天假,陪你去找找。
嗯,谢谢小树哥。
快别这么说。
陈小树把宋羊送了回去,自己也返回大通铺去,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宋羊一个人站了许久,久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模糊,久到月华冰冷地包裹着他的指尖,宋羊才缓缓转身,又沿着原路,往程锋落水的地方去了。
宋羊也知道他应该休息了,身体很疲乏,偏偏脑子一刻不停地转着,他只好漫无目的地沿着洵水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整理乱糟糟的思绪。
可能程锋没事,他若是去了渠州,也许等着等着,程锋就回来了呢?
可如果程锋真的死了呢?
宋羊的脚步愈来愈沉重,他早就知道,人总有一天是会死的。丧尸横行的末世里,昨天还笑着说话的人,隔天就成了丧尸的盘中餐,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宋羊也觉得自己早就该麻木了才对。
不过是一个程锋,至于这么伤心嘛?
宋羊抽了抽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终究还是没忍住。他抬起手臂,用袖子盖在眼睛上,轻轻呜咽起来。在他身旁是滚滚向前的大水,绵延不绝的水声回响在天地间,没人能听到这个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宋羊,他小小的哭声。
几里外,程锋坐在一架高大的马车上。
此时的程锋瘦了一些,下巴茂盛地长满了胡子,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在烛火的照应下,能看到他身上那些血口子通通发炎肿胀,左腿上的伤最为严重,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卓秋带来的大夫面容严肃地为程锋处理伤口,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伤口才被全部处理完毕。
程锋那夜起了高热后,断断续续昏沉了近两天,得亏程锋命大,没烧死也没烧出其他毛病,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给自己烤火取暖,这才撑了过来。勉强养了精神后,程锋立刻从山洞离开,他发现了,那个山洞所处的位置实在太隐蔽,即使手下的人看到他在林子边留下的记号,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幸运的是,他离开山洞后走了大约一天,就遇到了下属。
处理完伤口,马车缓缓启动,程锋倚靠在软垫上,听属下汇报这几日的要事。
一共捉到五个二皇子殿下派来的人,都是蓄意要在洵水渠上动手脚,这些人目前都扣押在别庄。
启禀主子,庆远侯世子赵锦润本在习州探亲,半月前进入霁州地界,近日似乎在洵水附近出没。
启禀主子,卓春来报,已经找到了铁匠铁阿大的儿子和儿夫郎,正把两人带去别庄。
程锋一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边听报,卓四季和卓夏那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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