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位落于漠北的龙子啊。
旁人便问:郑道长, 什么叫又?
郑道长微微一笑, 摇头不语,眼神只瞥了一下段栖迟, 黑白分明的瞳仁看透了是是非非。
天机不可泄露, 知道的人心里明白,不知道的人没有缘分得知,只是公子需知,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公子只需等待, 四月之后,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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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城邦壮阔而粗犷,王宫虽有,却仍然有游牧的习俗,大宁的兵马直接给大越氏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军焦灼,一路追至贺木山脉。
贺木山脉易守不易攻, 大越氏藏在里面不出来,嵇雪眠叫范停带人布置了整整四个月的暗线,白天和霍邱商议路线,忙的不像话。
四个月之后,大越氏的偷袭来的猝不及防。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负隅抵抗而已,他们的粮草已经全部消耗完毕,战马死了不少,更别提士兵逃的逃死的死,整个防线像是被蚁蛀了一样,一夜之间被范停炸了,瞬间崩溃。
与此同时,霍邱带着士兵进去做最后的收割工作,嵇雪眠却突然觉得肚子里不对劲。
疼,疼的要死了。
他背着所有人,驱使战马,找到了一个隐秘性非常强的山洞入口处。
他都要忘了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山洞里去的。
每一步都觉得自己要死了,马上就要去见先皇了。
当晚,随着霍邱得胜而归的的兰慎才发现,嵇雪眠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和霍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发现了弥天恐惧。
嵇首辅呢!
下一刻,兰慎和霍邱不约而同冲出帐篷,招呼着人疯了一样:都跟我搜山!找不到首辅大人,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兰慎跑得快,跑的偏,找了无数地方,莫名其妙拐来了这个山洞。
没别的原因,总有野狼往这靠,说明这里可能有活物。
这山洞里有人吗?大人?大人你在吗?
里面却静悄悄的,连个老鼠声音都没有。
兰慎四处找不到嵇雪眠,耿直疲倦的面容满是愤怒:大人到底去哪了?去北边找找,你们几个去南边,要快。
脚步声渐渐远去。
嵇雪眠终于松了一口气,却陷入更深更深、一阵一阵的折磨之中。
不知道几天过去,大越氏的残军败将也找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山洞。
洞口围着一群狼的尸体,它们都饿的皮包骨头,闻到血|腥味全都扑上来,但是它们死了,伤口平滑,一看就是用剑砍出来的。
山洞里有人,快给我进去搜!
敌戎还没等进去,就被里面飞出来的一把石子击中,倒了好几个。
嵇雪眠从山洞里走出来,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像是被汗沾|湿过,没有清洗,紧紧粘在脸颊上,又被血滴染的通红。
敌戎上下打量他:你是谁?回头问旁边人:不是说那个首辅怀孕了吗?他也没怀孕啊,还要不要杀?
当然要杀,非我漠北人,那就是大宁的狗!弄死他!反正我们回去也没命活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谁也不敢动。
他他的眼神简直就是一匹饿狼!
跑跑啊!
几道寒芒闪过,敌戎全部死在他剑下,恐惧而歹毒的神情还留在脸上。
嵇雪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手扔下剑,扶着山壁,跌跌撞撞走回山洞里。
厚厚保暖的几张狼皮之上,睡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他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攥着狼毛,安安静静,不吵也不闹,很乖。
听见有人靠近了他,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黑溜溜的大眼睛便弯了起来,眨也不眨地看着嵇雪眠。
他从出生那天就爱笑,别的孩子哭,他却不是,一声都没有哭闹过。
小娃娃抬起手臂,他想要抱。
嵇雪眠初为一个小娃娃的爹,其实是很手忙脚乱的,他年龄也不大,任谁看都是个公子,对这些事还没有认真了解过,总是羞于去学,结果真吃了亏。
嵇雪眠把他抱起来,动作已经熟练了很多。
小崽崽闻到爹爹一身的血腥气和奶香,一时间好像愣住了,被他抱在怀里,才感受到熟悉的亲近。
嵇雪眠知道他这是又饿了。
漠北这地方,身边连个怎么教他抱孩子的人都没有,刚生下来的那天,嵇雪眠差点没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缓过来,也不知道孩子该吃什么。
最后,是他的身|体情况如实地告诉了他,应该如何喂养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小孩子吃了半天,才扭过头,不吃了,轻轻打嗝,然后抓着他的头发,自顾自地玩起来。
嵇雪眠放下衣襟,脸还是很红,戳了戳小孩子的脸,清雪一样的脸颊上难得多了几分温和。
吃饱了?
小崽崽就握住他的手指,笑个不停。
他长得很漂亮,简直不像一个男孩子,嵇雪眠不在乎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只要别和他一样是个哥儿就行了。
小崽崽还没有名字,玩了半天,肚子咕噜咕噜的,显然是又饿了。
小手又来抓他的衣襟,水灵的眼睛可怜巴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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