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等人太久,他们日子是照常过,实际也被打乱了好些计划。
比如云程的新书。
他很吃写作状态,中途停笔久了就难以续上,要停就得分卷分阶段。
内容构思好了,他也不敢现在动笔,怕被耽搁一下,前头的稿子全白写。
叶存山跟存银则是担心居多。
他们说云程不会走,但京都的人没来之前,态度不明朗,程家真要把云程强行带走,他们兄弟俩也拦不住。
也怕程家不要云程,不认他,云程会难过伤心。
这事压心头,平日不说,心里也终有忧虑。
早点解决,対大家都好。
午饭后,叶存山就回府学请假,顺路去陆瑛家敲门,说下午会带云程过来拜访。
“我弟弟还小,家里没人,我会把他一起带过来。”
陆瑛答应了。
请好假回家,云程也换了身干净衣裳,重新束发,带着同样收拾整齐的存银,跟叶存山一起过去。
就两条街,没走多久就到了。
外头有人迎,进去后,玉香也在,让存银跟她走。
她是熟人,存银见了她就不那么紧张,还捏捏云程掌心,“大嫂,我等你来接我回去。”
云程哪能听不出来他话里意思?揉揉他头,笑着答应了。
程砺锋在书房等他们。
都已经吃过午饭,有书童过来上了茶点,就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陆瑛在旁边作陪,因为他跟云程夫夫俩同辈,最近几天也跟他们相处,待这里能缓缓气氛。
不然程砺锋这张冷脸摆着,夫夫俩怕是要误会不被喜欢,不被欢迎了。
程砺锋作风严厉,平时不言苟笑,家里小辈都怕他。
他身材高瘦挺拔,面冠如玉。人到中年,只有胡须与眉间的川字纹显年纪,因平时少笑,眼尾纹路都没生出一条,胡子一刮,说他二十几岁都有人信。
他目光在云程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叶存山,叫他们坐。
个人性格原因,他办事不拖沓,不爱铺垫一堆跟人套近乎,坐下就开门见山,自我介绍,“我是程砺锋,你娘亲程蕙兰是我四妹,按辈分来说,你该叫我一声大舅舅。”
云程腰板绷着,坐姿端正,老老实实叫了声“大舅舅”。
叶存山跟他一起。
叫了人,程砺锋的表情才好看了些。
“这次过来,一是认亲,想把程哥儿接回京都。二是迁坟,接四妹回家。你们应该听陆瑛说过了吧?対这事有什么想法,可以说给我听听。”
云程能接受短期去京都,认祖归宗,总要祭拜祖先,他能理解。
家里还有老人健在,总不能让人家一把年纪过来见他。
常住的话,他们不行。
至于迁坟,则是他近日最担忧的一件事,他问怎么迁,怕人打马虎眼,还问得很直接,“我爹的坟动吗?”
程砺锋点头,“一起迁。”
这是云程最期待,也最不敢想的结果。
他一时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砺锋问他,“你不知道你娘的性格吧?”
小云程都没见过娘亲,云程哪里能知道?
上回陆瑛来找他,简单说过一些。
那些内容听得人心里沉重,很像他后世看过的一些被拐相关的新闻。
苍白言语听着,脑海中都能有画面。
程蕙兰原本的性格,在口口相传中、被一层灰雾笼罩,变得很模糊。
程砺锋说:“她性烈。”
这三字一出口,他眼睛都有点泛红。
这般性格,能被人从河里捞上来,就只能是她自己跳的船。
能在静河村留下一个孩子,也只能是她自己愿意生。
当初能跪地求人,也是被逼绝境,走投无路,希望能传递一些消息回家。
云程心上涌起一股浓烈的难过,久久没能说出话。
他低头擦了几次眼睛,都擦不干眼泪。
叶存山给他倒茶,递手帕,也给他抚背顺气。
程砺锋坐上首瞧着,没插话,等到云程缓过来,才问他们対去京都的事怎么看。
“你俩刚来府城,又新婚不满一年,应当不愿意分开,若因为这个,那没关系,存山可以去京都上学。”
京都有国子监,进国子监的法子有很多种。
官学里每年都有优秀生被选拔过去,官员家里能有名额送孩子入学,富户人家还能捐赠银钱买个名额。
云程跟叶存山之前就说过,不图家里什么,这就婉拒了。
除却不想跟利益扯上关系,也跟叶存山目前的成绩有关。
他不是那种看过很多书,有很厚积累的书生。他是另辟蹊径,只熟背四书与本经,其他都涉猎甚少的书生。
府学三年,他能稳扎稳打,稳步进步,以后也能考到京都。
现在去国子监,容易心态失衡。
换句话说,就算要去,也不是今年。
若能跟程家有良好往来,程家不说,他们也会想办法提前过去。
程砺锋点点头,一句没劝。
不管云程跟叶存山的真实想法如何,拒绝就是拒绝,他不会跟人车轱辘说话,硬要说服或者试探什么。
不去京都常住,就退一步回家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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