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存山移开视线,接过伞,“走吧。”
云程抿起唇,压着唇角笑意,步伐轻快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河边的议论就变了个风向。
“程哥儿是个可怜的,难得遇见个好人。”
“叶存山这人真没话说,人够仗义,说话也大方。”
“什么仗义,也没见他帮别人。云程什么模样你们看不见啊?谁知道叶存山是不是也惦记呢。”
云程的娘亲是云父从河里捞上来的,云父娶不起媳妇,两个人将就着过。
以前就有些歪话,说这人美得太过,指定是花船上落水的。
后来人死了,这些话消停了一阵,随着云程长大长开,这种话自然又冒了头。
原身性格内向怯懦,没个朋友,一直不懂。
等到十三四岁,开始被流氓缠上,才从那些不三不四的下流字眼里理解了花船的意思,知道他们骂娘亲,也看不起自己。
喜欢云程外貌的人很多,却因为这个传言,上门提亲的没几个正经人。
不然云父早早操持亲事,家里也松快些。
村里藏不住新鲜事儿,很快有人去叶家说小话。
叶存山有个后娘,叫陈金花。
陈金花前头的男人是李猎户,男人死后,她带着闺女住山脚下,日子不好过。
上门说亲的也都是冲着她闺女来的,都说有个黄花大闺女在,她是别想再嫁好人家了。
陈金花憋了好大一口气。
都说二嫁不穿红,她嫁进叶家后,硬是得了一身桃粉嫁衣。
扯布加缝制,整好三两银子,村里独一份儿。
她进门没一年,就把叶存山分了出去。
地是一块没有,房子还是前头男人留下的破屋。
前脚说家里穷供不起书生,地方小落不了八双脚,后脚闺女也热热闹闹的嫁人了。
村里谁看了不摇头。
这会儿刘婶上门说的就是挑拨话。
传到陈金花耳朵边,也变了味儿。
“诶,金花,听说你把程哥儿说给你大儿子了?程哥儿家里没人,是不用收聘礼钱了,可是人家爹刚死,不兴办喜事啊……”
陈金花抬手打断刘婶的话,“什么?”
刘婶挤眉弄眼:“还想藏着啊?早上存山都带程哥儿去县里买东西了。真要回来操办了,人家还得说你这后娘没有教好。”
陈金花问:“程哥儿,是那个云程?”
得了准话,她放下手里活计,寒着张脸,就去云仁义家找人说道。
另一头。
云程跟叶存山搭上了牛车。
静河村里,叶姓是大姓,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
现在赶车去县里的也是叶存山家的一个族叔,路上有一阵客套。
等他俩聊完闲,云程才跟叶存山说上话。
“我昨天把田地卖给了村里,你要种吗?村长说给我留几天,后悔了可以再买回来。”
叶存山如果不要,云程就不买回来了。
他不会种地,原身是很土生土长的哥儿体力,早产儿体弱,加上营养不良,十六岁看起来也跟初中生一样,小豆芽一根。
即使愿意学种地,也种不出来多少粮食,交完税,一年到头全白给。
叶存山看得出云程的心思,一觉睡醒后,他更坚定地要赖在自己身边了。
原因他也知道,昨晚没狠心欺负人,也没强行赶人走,可不顺杆儿爬。
“先留着吧,农闲没多少活干。”
来年再考虑不迟。
云程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松动的意思,心里也放松了些。
他把怀里那兜碎银掏出来递给叶存山,“你收着,我待会儿弄丢了。”
叶存山自然不要,被云程湿漉漉一双大眼睛盯着看,看得他心头燥得慌,才揪着云程衣领把人拉到自己跟前。
在云程逐渐变得惊悚的眼神下,叶存山动作利落地解开云程上衣,将钱袋子塞进衣服隔层,又给他把衣服系好。
这位置就在胸口。
叶存山还拍了拍,“自己收着。”
云程老实了一阵,等脸上热意消散,他戳了下叶存山的胳膊:“你刚脱我衣服,你要负责。”
叶存山看他这样,突然想到昨晚上,他把云程堵墙角,作势要耍流氓吓跑他。
云程果然被吓到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偏偏这样还伸手抱他腰。
这会儿还知羞了。
“你知道什么是脱衣服吗?”
云程闭上嘴巴。
也很想问叶存山,知道什么是读书人吗。
到县城,雨也停了。
叶存山跟他堂叔说好回去的时辰,返程还能再搭一次顺风车。
蔚县在云程眼里就是稍微大一点,经济好一点的村庄。
因为穿越到了真实古代,他对很多东西都很感兴趣,一双漂亮的杏眼睁大,四处打量,有个初次进城的土包子样。
叶存山看他这样,一阵牙疼。
原本只是觉得在县城找活儿干不好办,现在发现找到了,他也不放心。
傻孢子一个。
有多少钱不藏着,说进城也没点警惕心,跟他相处全凭良心,被人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人的良心变数太大。
真被卖了,还有得闹。
这么一想,叶存山脚步一顿,带云程改道往东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