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魏以诚私藏甲胄意图谋反一案,梅奕臣是不信的,他不相信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奈何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不信。
但此刻梅奕臣决定赌一把。
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学生会是佞臣。
他希望岑闲真的能查出些什么东西。
须发皆白的老人最终站在了锋芒毕露的指挥使前面,道:“依礼可行。”
太后的表情差点崩了,但最后还是靠着好涵养维持住了,她深吸一口气,道:“那便准了。”
魏琛顺杆上爬行了大礼叩谢隆恩,岑闲笑了笑,敷衍地一顿首,道:“谢过太后娘娘。”
太后额角青筋直跳。
一场朝会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岑闲没着急离宫,而是往宫内走,内宫这边朝臣一般不得随意进入,但岑闲不是一般的朝臣,他若是想进,也没人敢拦他。
小皇帝蹦蹦跳跳跑过来找岑闲,一到岑闲旁边就拽住了岑闲的袖子,晃了好几下,叫道:“岑大人今天是来陪我玩的吗?”
岑闲不擅长哄小孩子,闻言轻声「嗯」了一声。带着小皇帝往内宫那边走去。
“太后娘娘呢?”岑闲问。
“去照姑木啦——”小皇帝咬着袖子砸吧嘴,“木后特别喜欢姑木。”
岑闲把袖子从小皇帝的嘴里抽出来,状似不经意问:“皇后喜欢陛下吗?”
“她不喜欢,”小皇帝很郁闷的样子,“她都不陪朕玩,朕想同她放风筝,捉迷藏,她都不愿意。”
曹絮有孕,自然是不会和小皇帝玩这些东西,岑闲沉吟一会儿,笑着问:“那陛下喜欢皇后吗?”
“不喜欢!”小皇帝斩钉截铁道,“她不和朕玩,也不同朕说话!”
“她只同姑母和母后说话,”小皇帝瘪着嘴,很是不开心,“比姑母旁边的哥哥话还少。”
姑母旁边的哥哥?
岑闲长眉往上一挑,想起那日在昭罪寺底下和长公主对峙时,那个站在长公主身边的青年。
长身玉立,姿容俊美,但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眸子一动不动的,目光只落在长公主身上,手里的伞也随着长公主走,也不管那大雨会飘到自己身上。
岑闲眼皮一垂:“那哥哥长得好看吗?”
“好看!”小皇帝拍着手道,“但是没有岑大人好看。”
岑闲听到这话禁不住笑了,心下已经有了定论。
他蹲下身问小皇帝:“既然陛下不喜欢皇后,臣帮陛下再找一位怎么样?”
小皇帝乐呵呵道:“好啊。”说完目光一凝,看向岑闲那洁白如玉的脖颈,好奇道:“岑大人是被蚊子咬了吗?怎么脖子这里红了一块。”
岑闲:“……”
英明神武风流倜傥刚才还在想着要怎么算计人的指挥使大人轻咳一声,而后面不改色道:“是被狼崽子啃了一口。”
小皇帝严肃道:“狼崽子怎么这样对岑大人呢!该把他的牙打掉!”
岑闲略有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脑中闪过朔望因为被捂着嘴而不分明的呜咽声,左手拇指指腹擦过右手手腕上一道明显的咬痕。
“是臣把他欺负狠了,”岑闲道,“所以被他报复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小皇帝若有所思,“岑大人太坏啦。”
说完还加了一个这些天梅奕臣好不容易教会他的一个成语:“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的岑大人脚步踉跄了一下。
而咬了他的狼崽子正猫在景王府的地牢里。
景王府地牢布置得不错,大约是景王殿下有钱且铺张的原因,这地牢灯火通明,硬生生有了几分富丽堂皇的感觉。
对比岑闲的府邸,朔望只觉得……景王不愧是景王,真是有钱。
最里头关着的是突厥的达尔罕霍勒。朔望这次是和江浸月过来看看这位阶下囚的。
霍勒被景王府这富有的地牢养得肥肠满肚,胖了一大圈,此刻正卧在地牢里面铺着稻草的床上。
他还有大用处,景王自然会好生养着他。
朔望一言难尽地看着这被养得快成年猪的霍勒,有些没法把这人和刚见到时那个和岑闲侃侃而谈的草原熊狼联系起来深切地怀疑岑闲把霍勒给景王看着,是因为诏狱没有钱养着这一尊弥勒佛。
弥勒佛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嗤笑一声,用僵硬的中原汉话道:“卑鄙的中原人!快滚!”
朔望:“真暴躁。”
江浸月扯了扯朔望的衣服:“他中气还挺足,不过……他这体型……”
江浸月看着霍勒猪肝色的脸,心中颇有不妙,感觉岑闲与魏琛的担心不无道理。
“像是中毒了。”
“嘶……朔望,你把这三根线绑他手上,”江浸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自然不敢上前直接给这看起来十分暴躁的突厥人诊脉,他掏出三根线给朔望,“绑好了拉过来,我给他诊个脉。”
朔望依言照做,江浸月皱着眉诊了半晌儿,又让朔望去取了点霍勒的血。
又被取血又被绳子绑的霍勒出离愤怒,但因为被朔望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待在原地无能狂怒,一直咒骂面前的两个中原人。
好不容易诊完,江浸月面色不善地跟着朔望出了地牢。
朔望问:“怎么样?”
“确实是中了毒,”江浸月道,“此毒名为食肥,是一种慢毒,受者不会立刻死,但……会情绪躁郁,被毒影响越吃越多……最后暴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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