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穆诗才一般,又不好借他人之作,最后还是选择画了一幅《松龄鹤寿》图。因为这图,简穆假公济私地向唐驸马要了一封手书,带着昭景泽和昭大娘又去了一趟百兽园。
昭大娘这次也学着简穆的样子带了画架,就是,画出的画就别提了……
“大娘,你可真是你二叔的亲侄女。”听说昭景煜极善丹青,可看着昭大娘那几只色彩鲜艳地犹如炸毛的金刚鹦鹉的仙鹤,简穆也只能默默感叹,后天环境对孩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啊。
简穆才说完,就感受到脸边一热,一个温热的银杯正贴着他的脸颊,简穆接过银杯,掀开盖子尝了一口里面沁着果香的茶汤,话音一转:“和你二叔一样,做任何事都不拘一格,非我等俗人可比呐。”
昭大娘自觉受到夸赞,弯起了双眼。
昭景泽也低笑出声:“别贫了,既然画完了,收拾收拾去吃饭吧。”
百兽园湖心岛的饭斋与几年前并不二至,而且今日无其他游客,或者是昭景泽有提前打招呼,他们这边的饭食几乎在他们刚刚落座时就依次端上来了。
食不言。
饭罢,昭景泽饮了口茶,并不避着昭大娘,看向简穆,开口问道:“你怎么招惹到杜家了?”
简穆还在回味刚刚吃到的煎鱼,听到昭景泽的问题,没反应过来:“杜家怎么了?”
昭景泽看简穆是真懵懂,点了一句:“你那绒花铺子。”
“哦。”简穆恍然,脑子一转,明白了前因后果,随即拍着胸脯,眉开眼笑,“原来是他们家,还好还好。”
简穆先懵懂后释然,而且笑得真心实意,昭景泽无语的同时又很想笑:“好在哪里?”
虽然平台上没有其他人,但简穆还是谨慎地没提圣人,只伸出手指指了指天:“我本来以为是这一位怪我做事不周,原来是那位娘娘的母族出的手,这下我就放心了。”
说完,简穆又有些惊叹:“这才过去几天,你怎么就知道了?”内侍省每年八月底会正式下订单,结果今年都九月上旬了都没动静,还是掌柜去打听才得知今年他们绒花铺子的点审没有通过,掌柜打点了银子才收到暗示,因为他们家郎君得罪了人。掌柜告知简穆时很有些忐忑,简穆不知道杨妃被训斥之事,但八皇子身边换人他是知道的,简穆自觉自己乖的很,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小红花丢失的事,已经猜到事出于此。
简穆不清楚内侍省里面的门道,原以为是圣人的示意,还郁闷了两天,不过因为上书馆的差事没有任何变故,简穆郁闷了两天,想想刚刚领到的工资也就把事略过去了。
“你当时该来找我的。”当初昭景泽说是让简穆自己争取后续订单,但实则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这次他却是晚了一步。能从内侍省那里拿到订单的商家哪个背后没人,已经被占上的位子,再去抢就坏规矩了。
简穆大概讲了讲上书馆的事,要说完全不懊恼是不可能的,但简穆也是真心没觉得这事值得昭景泽帮他「打抱不平」。简穆看昭景泽甚至比自己还懊恼,就提起茶壶,为昭景泽斟满一杯,笑得意有所指:“若不是出了这事,我都没察觉我的铺子受了长含多少关照,你明明是侯爷,怎么还做起无名英雄来了?”
简穆初来京城时就觉得,自己的绒花市场一旦打开,肯定会有其他商家仿制。简穆不忧心是因为绒花制品除了工艺外还吃设计,就算有其他商家进入这个市场,简穆也不是特别担心,反正能盈利他就不亏。结果,简穆的绒花铺子在京城开了五年,名声都打到宫里了,但除了偶尔有货郎小贩这种完全构不成竞争关系的人贩售低品质的绒花制品,其他饰品假花类的商铺完全没有做绒花生意的。
没往这个方向思考时也就习以为常了,一旦思考,简穆可不觉得这种情况会是偶然,昭景泽照顾起人来实在是润物无声:“明人不说暗话,今年利润的半成就当是我对昭侯爷的孝敬,您可别嫌少啊。”
昭景泽本来被简穆打趣得有些不自在,听他这话又哭笑不得,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只叹息道:“你啊……”
此时,原本静静听二人说话的昭大娘突然说道:“欺负穆叔叔的杜家是安兴坊的杜家吗?我在安家的烧尾宴上见过他们家的女娘。”
简穆不想往别的地方乱猜,但听到昭大娘这话的前置语,再看昭大娘若有所思的神情,简穆不得不叮嘱一句:“大娘,长辈之间的事与你们小辈不相干,迁怒可不好。”
昭大娘点点头,认真地说道:“穆叔叔,你放心吧,我知道的,迁怒不好。”
简穆:简穆不太放心,趁着昭大娘去更衣时,便忍不住对昭景泽唠叨了两句,昭景泽的看法却与简穆不同:“大娘有分寸,就算略有出格也无妨,她有主见最重要。”
所处位置不同,思考方式不同,教育方针自然也会不一样,听昭景泽如此说,简穆也就不再多言。
昭景泽却反过来教育简穆:“别人的事你不管不顾的,轮到自己的事,你倒心宽。”
简穆笑容疏朗:“求个心安罢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触及底线的事,我又何必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心力。”况且,我若不这般心宽,如何发现有人会比我自己更会为我的事不平呢。
简穆单手倚着饭斋二楼的围栏,与昭景泽隔着半丈的距离面对面坐着,一阵微风拂过湖面,层叠荷叶摇曳翩跹,简穆的神色却比追逐在荷叶间的蜻蜓还要悠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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