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简穆在去吐蕃的路上没少遇到,有一次他们寄宿的驿站,因为何平没给管理马厩的下人打赏,那人直接把大白几个的饲料换成了次一等。何平去理论时,人家直接以上等饲料要先供给其他大人的坐骑的理由就把何平给打发了。简穆还把这事儿画了下来,那批稿子后来被送去史馆,也不知道是不是翻阅的人认识简老爷子,反正简老爷子是知道了,还就「行事谨慎」的问题提点了简穆几句。
简穆一边整理拿来的书籍,一边回想着简老爷子那次说的话,简老爷子虽然说的是「谨慎」,但简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若没有把握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结果,就不要轻易告状。
简穆想着,瞥了眼正在给自己铺床的何平:“这次出来额外花费的银钱都记在公帐上。”
何平听到简穆的话,眼睛就亮了,回头对着简穆笑嘻嘻地说道:“谢少爷——”刚刚打赏的钱都是他自己出的。
简穆受不了烛火的闪动,入夜后很少看书,营地里燃起火把后,简穆就直接躺下了。他模模糊糊地快睡着时,帐篷的另一边还亮着烛火,第二日,简穆醒来后,却发现叶琮已经洗漱完毕了。
简穆忍不住感叹:这作息时间可真是符合学霸的人设啊。在学生中,简穆绝对是起床最早的那一拨了,没想到强中还有强中手。
今年六月之后,简穆就恢复了清晨的对枪练习,收拾停当后,便拿了跳绳和枪,与何平一起找了个空地开始晨练。
“你这是在做什么?”
简穆略过跳绳晃过的虚影,循声望过去,天还暗着,不过简穆依然辨别出来人身份——苏节。
简穆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心中默数了27下之后,才站定,收起跳绳回道:“跳绳。”
苏节对简穆拱拱手:“上次在杏园宴没机会自报家门,昆州苏家,苏节。”
简穆还礼:“简穆。”
简穆见苏节手提横刀,又是一身胡服,猜测对方也是来锻炼的。不过,简穆有些意外苏节怎么在这里,这孩子明显没有官职在身,他不是崇文馆或国子监里的学生。
苏节似是看出简穆的疑惑,“我随我姨父来的。”苏节口中的姨父,就是孙大将军,说起来,孙峥安也来了,不过是在武学生那一拨人里,与六学的人并不在一起。
苏节说完,对着躺在简穆脚边不远处的长枪抬抬下巴:“练练?”
简穆拒绝:“我就是初学者的水平,和你们这种从小就习武的人比不了。”笑话,只要不是逼不得已,简穆这次来猎场就准备全程划水了。他不知苏节的底细,虽然对方尚未束发,但年龄和武艺很多时候并不挂钩,万一自己不小心受伤,哭都没地方哭去。
苏节一怔,扬起一边眉毛:“我看你和昭家走得近,还以为你也出身武将之家啊。”
闻言,简穆的眼睛眯了眯,他怎么觉得苏节现在说的这句话才是他过来和自己攀谈的重点啊……
简穆耸耸肩,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父祖皆为文官。”说完,简穆对苏节点点头,拎起长枪后,就示意何平开始对练。
苏节也没走,就站在一旁看简穆何平对练,片刻后,苏节勾起一边唇角:真是人以群分。小的过河拆桥,大的信口开河。
简穆晨练完毕时,天边已经泛起白光,营地周围的人声也越发喧杂起来。简穆刚刚吃完早食,上次那个通知他随行的小太监就找来了,对简穆亮了腰牌后就让简穆随他前去主帐:“简郎君,围猎开始前,您和起居郎大人坐一处便可。”
简穆来前已经被提醒过了,书画工具都带齐了,便直接拿了书篮,与小太监一起去了主帐。
主帐前的广场已经依照典礼的规定布置停当,最吸引简穆注意的不是身披银甲手执仪刀的侍卫们,也不是待会儿圣人要去射头箭的礼台,而是场边一角坐卧有秩的数十条皮毛油滑光亮的猎犬以及盘旋在场地上空的大鹰。
简穆一直走到主帐前,才把视线收回来,得到里面的准允声,才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入了主帐。
主帐此时灯火通明,乌压压地或站或坐了不少人,简穆与圣人行礼后,就走到起居郎书写的案几处,与他并排而坐。
此时,简穆方才抬头打量起帐中诸人,除了尚书令以及礼兵外的六部尚书,大齐最具权力的人都在此了。简穆并没有特别收敛目光,因为身边有个一直炯炯有神盯着圣人的起居郎在,他的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计。
简穆一边听着帐中诸人闲话,一边将宣纸和炭笔拿了出来,对着围坐在圣人和太子附近的几位大人开始速途。
一直到卯时鸣锣,号角响起,帐中的人才停住话头,簇拥着圣人走出主帐。与简穆来时不同,原本空旷的广场中间此时已经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士兵,明明有那么多人,简穆却是一下子就对上了骑在塔黑背上、手执卫旗的昭景泽的眼睛。这还是前来猎场这一路上,简穆第一次遇到昭景泽,简穆忍不住露出笑容,昭景泽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庄重姿态,但是简穆感肯定,他刚刚对自己这边眨了眨眼睛,简穆的心情就更加愉悦起来,连之后要画断手的场景图都没能影响他的心情——包括圣人在内的王公贵族亲自下场打猎前,除了有一场典礼外,还有一场军事演练。演练内容主要就是「围猎」,即眼前的这数千名士兵将以队列为单位有序地进入猎场,然后把猎物赶到猎场的特定位置——简穆这次要描绘的便是围猎前的圣人阅兵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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