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景泽就是在这种时候觉得简穆有些缺心眼:“你们之前不过有些书信往来, 你就看出他真诚了?”
简穆自忖看人就算不百分之百准确,但对好意和恶意的直觉还是挺准的,面对昭景泽的质疑就肯定的摇摇头:“书信怎么了?书信往来我们也认识两年多了。”
简穆见昭景泽的神态丝毫未变,像个在恋爱对象面前为自己的好友正名的小朋友似的, 背念了一首诗:“如何?这是葛朗最近做的一首诗, 我特别喜欢, 就算您不是文人,也能感觉到诗中的朝气吧?”
“反正我是觉得葛朗挺有才的,我不好诗词,也没觉得诗词好就能做好官,不过至少诗词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态。他春关已经失败好几次了,我知道春关也要真本事,但有人推荐总归会容易许多。我家虽然不是什么仕宦大族,但我祖父好歹也是五品官,我自己也认识一些大人。就比如昭侯爷您吧,我虽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到底有些面子情。可从我们认识开始,葛朗从来没有提出让我替他引荐的意思,旁敲侧击的时候都没有。”
昭景泽静静听着简穆叨叨,等简穆叨叨完,昭景泽长眉一挑,狭长的眼眸瞥着简穆:“那他就是缺心眼,有现成的路子在,为何不想办法争取到。”
简穆:简穆被昭景泽拿话两面堵,气得捶了他的手臂一下,昭景泽这才开口道:“人有傲气是好的,但该低头时还是要低头的,这和行军打仗一样,若与战局有益,撤退也只是战术的一种。”
简穆听这话,心里其实不是特别舒服,总觉得这是昭景泽的经验之谈,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您说得是对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如意,不过,反正生活就是由各种各样的烦恼组成的,再烦恼一些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好。昭景泽和简穆说了一会儿话,心情好了一些,之后在简穆的劝慰下,昭景泽吃完午食后也去泡了温泉。
简穆未免自己出丑,便没有跟去,就和简怡一起在暖阁中看书——昭景泽的庄子上也有书房,昭景泽没来之前,谁也没敢进去,他既然来了,简穆就仗着二人关系去参观了一下。
发现《水经注》真是意外之喜,简穆本来就很喜欢看游记,而《水经注》便是一本大型游记。
这书在吴先生给简穆的书单中也出现过,不过在国子监的书楼里,简穆简怡都没找到,市面上自然也没有。
简老爷子所任职的秘书省,其中一个职能就是管理国家藏书,二人问了祖父,祖父说翰林院里有全套《水经注》,这是被收录进大齐藏书中的书籍,正在重新编著中。
书单一直源源不断,要看的书还有许多,简穆简怡也就没太在意,如今看到这书,简穆自然不想放过。
书房里的这本也不是全卷,只有卷十一,看封面上左下角的「煜」字,简穆猜测这应该是昭景泽大哥曾经带过来的书本。
简穆双手捧着书看向昭景泽时,眼睛亮得灼人,昭景泽没等简穆说话,下意识地就主动应承简穆,回去昭侯府后就给他找找,看家里有没有全卷。
简穆本还犹豫要不要开口借书,听到昭景泽的话,便直接笑眯眯地拱手作揖以示谢意。
不要觉得将家中藏书借与外人是件多么稀松平常之事,在这个时代,书籍是世家大族最珍贵的资源之一。不要说将家中藏书借与外人,有些家族内,连族人想借阅某一房内珍贵的书籍都不一定能借的到。
昭景泽仰靠在汤池石壁,闭目养神时便忍不住思考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地开口去给简穆找书,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归结为,简穆那时看着他的眼睛太过明亮了。
这一边,简穆简怡两颗大头凑在一起,看得便是简穆从书房拿出来的《水经注》卷十一。
书其实不算太长,但注疏十分丰富,若拿去国子监的书楼,简穆简怡还要去寻其他的典籍来查阅。
简怡指着书中的「呕夷」二字,问道:“哥,这个不会就是咱们做水车的那条河吧?《职方氏》里有提到过。”简怡想到的其实不是《职方氏》里提到过,而是吴先生在讲课时提到了《周礼》,而在《周礼》中有相关记载,又因为涉及到生活过的地方,简怡这才记了下来。
简穆对此的印象却有些模糊,不敢肯定,只能摇摇头。
简怡很遗憾:“要是先生在就好了,或者有张舆图也好啊。”
“做梦吧。”简穆到了这里后也没见过一张地图啊,昭景泽应该见过,不过想起以前昭景泽对待地理沙盘的态度,简穆直接打消问昭景泽舆图是什么样的念头。
不过提到这个,简穆也意识到一件事:“除了游记和史书,国子监的书楼里也没什么关于地理和勘测方面的书籍,大概都被收在宫中了吧,回去后咱们问问祖父。”
简怡轻哼一声,嘟哝道:“真小气。”
说实话,简穆也觉得挺遗憾的,他们生活在这片大地上,却连这个国家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呐。
旬休过去后,很快就是十二月的月考,接下来就是元正,官员们会有七日假期,国子监的学生们亦然。
简穆简怡最开始计划,若葛朗有空闲,就挪出一半假期继续补课。可惜,葛朗大概在温泉里泡发了,回城没几天,就在一次降温时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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