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穆脸上的怒色一时没收干净,魏主事面带疑惑,语声温和:“简小郎君怎么发这么大脾气,那二人可是有何不妥?”
简穆这才整理神色,对着魏主事躬身行礼:“学生无状,刚刚一时情急,打扰到您了?”
魏主事摆摆手:“我也刚回值房,听到你这边的动静才过来问问,这是怎么了?”
简穆一脸为难,犹豫了三息才试探问道:“魏主事,我能给他们俩规定每日要完成的课业量吗?”
“你是他们的先生,自然可以,这有什么可问的?”
简穆转身从房间内唯一的桌案上拿过两个画师之前交给他的课业,展示给魏主事,解释道:“他们是您的下属,我也不知道您平时会不会给他们安排其他事,所以我上次就让他们根据自己的情况自行决定练习量。但我今日观二人交上来的课业,必须要加大练习量,不然我担心四月之期要延后。您看……”
简穆指出两人课业上的种种问题,魏主事听得半懂不懂,但是简穆话中五分的不满意和五分的焦急却是听明白了,魏主事觉得简穆大概把四个月教会画师这事也当成自己的课业了。
魏主事安抚道:“简小郎君尽管安排,他们平日也没什么事,尽快掌握画技才是正经。”
简穆松口气,恭敬地给魏主事行了个谢礼:“多谢魏主事。”
“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啊,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值得你这样着急。”
主魏事调侃简穆,“简小郎君,你这脾气和秘书丞大人可不大像啊。”
简穆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祖父也常训我急躁,总让我多练字静心。”
“你很不错了,我们家的小子还不如你稳重呐。”
简穆忙恭维回去,两人又说了几句,简穆才一脸感激加恭敬地把魏主事给送出隔间。
简穆看着对方进入值房,才阖上隔间的门,转身对两个人说:“好了,以后你们纸用完了就去领,库吏不给,你们就说是魏主事应允的。”
张、卫两位画师刚刚一直低着头掩饰表情,此刻才抬头,脸上还维持着目瞪口呆的神情。
简穆笑问:“怎么了?”
张画师连忙摇头,讷讷地说:“就、就是没想到您……”您这脸说变就变呐,大官儿家的郎君们都这样吗?
卫画师反应比张画师快,对着简穆行礼:“多谢简小先生。”张画师听到后,也忙忙给简穆行了礼。
简穆笑容加深,露出八颗小白牙:“这事是我替你们出的头,所以,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心意啊。”
张、卫两位画师口称:“我们会努力学习的。”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简穆虽还笑着,语气中的告诫意味却不再掩饰:“前日因是首次上课,我就没说,从今日开始,你们用过的每一张画纸,最后都要交给我。四个月后,你们用了多少纸,我这里是有数的。”
张画师和卫画师心中一凛,连忙躬身:“简小先生放心,我们绝不敢私自贪下画纸。”
简穆将二人扶起来:“你们二位在年龄上是我的长辈,我本不应出此言,但我习惯把话说在前面,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耽误这一时,吏员不久就来隔间提醒简穆该回国子监了,简穆收拾好东西,就跟着衙役往外走。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两个画师一前一后,一直把简穆送出了刑部的大门才行礼回转。
要不是简穆说了两次让二人回去,张画师和卫画师还准备目送简穆登车。
简穆摇头踏上马凳,右侧一道略熟悉的声音传来:“很有小先生的样子啊。”
简穆侧头看去,竟然是江侍郎,身边还有一位老大人,看官服,简穆猜测应是工部尚书。
简穆连忙从马凳上退下来,向江侍郎走过去,叉手行礼:“学生请两位大人安。”
江侍郎给简穆介绍:“这是刘大人,你来刑部几次都还没见过呢吧?”几部尚书一般在宫城内办公,在自家衙门的时候反而很少。
简穆再次给刘大人行礼:这就是皇帝的大舅子,皇后的亲哥,太子的亲舅舅啊。
刘肃十分端严,比起江侍郎笑眯眯的样子,刘肃眉间的川字纹以及唇边的法令纹都展现了他的不苟言笑,不过兴许有江侍郎的面子在,又是他自己的地盘,刘肃对简穆还算温和:“在刑部还习惯吗?”
在这种人面前,简穆可不敢托大,就老老实实地说:“挺好的,几位大人对我都很照顾,两位画师也还算认真。”
刘肃点点头,不再说话,抬脚就向刑部大门走去,简穆忙侧身行礼恭送。
江侍郎却没急着走,看着简穆:“这才半年,真是变样儿了。”
简穆在江侍郎面前稍稍放松一些,笑着答:“您倒是没变,还是这样精神。”
“你们吴先生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嘴甜的,这几个月怎么都没去我府上给我请安?”
简穆简怡包括王宇在内,除了第一次拜见过江侍郎就再也没登门过,不过节礼倒是没落下过,上个月简穆还以三人的名义送去了一小盒碧螺春。
清明前武师傅回了一趟幽州帮简穆巡查那边的铺子和庄子——简穆在幽州除了一个绒花铺子,还有一个不到一百亩的小庄子。那个庄子是简穆和大舅舅借钱买的,幽州的铺子这几年的盈利都被简穆用来还钱了,去年才连本带利的还清。那盒碧螺春就是武师傅在幽州一个相熟的茶商那里买到的,是外流的贡品,真正的价比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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