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简穆伸手比了比衙役的五官:“我现在是用手测量这位衙役的五官各部分的比例,具体方法以后我告诉你们。”
“刚刚我观二位的画法,你们是由细节处入手,然后展现出整体,我呢,是先概括出整体,再进行细化。这样做的好处是,只要轮廓准确,即使细节不到位,画像与本人也不会有太大出入。”简穆一边说,一边迅速打型,众人就看着简穆笔下,明明前一刻还只是一些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的线条,后一刻,就化成了一张人脸。
“只有五官轮廓的话,很难做到写实,因为我们的脸是立体的,所以,我们需要绘制出阴影,有了阴影就有了体积感。”
简穆随手在人脸的右侧画了一个圆:“举个例子,你们看,现在这就是个圆圈。”简穆为圆填上阴影,“看,现在是不是就是一个球了?”
两位画师十分惊叹,不仅仅是因为简穆举的这个又简单又明了的例子,还因为简穆那个圆无比标准。俗话说,内行看门道,两位画师之前看到那画也试着临摹了,有很多线条他们完全没明白是何作用,如今看了简穆作画的全过程,才明白,简穆这套作画的技法完全是一套不同的,且似乎成体系的技法,没掌握其中的道理,怎么可能临摹得出。
简穆没完全画完,到了能辨认出衙役的相貌时,就停了手。
简穆放下笔,对众人羞涩一笑:“学生献丑了。”
贺员外郎摇头:“不会不会。”说完,又忍不住夸到:“简小郎君好本领。”贺员外郎是真的被简穆给小小的惊了一下,刚刚简穆一边画一边讲解的样子,完全就是个给学生讲画的先生的样子。
两位县丞也夸了简穆几句,有真本事的人总能更轻易地获得别人的肯定,总之经过这一番演示,众人都放心多了。
简穆拿出一沓纸,他懒得再把它们装订成册子了,只在角落里标注了页码,以防错乱:“这是我准备的「教材」,就是我这套画法的基本学习流程,完成一个阶段的训练就可以进行下一项,因为两位画师的主要目的就是画人像,所以,我调整了一些内容。”
简穆给几人大致介绍了一下,“几位大人一开始问我需要教多久,这个其实我也无法肯定,我只能说,只要按照我设定的这个标准,一项项的完成,就能达到绘制人像的基本要求,其他也不过手熟而已。”
简穆顿了顿,终究给了个时间:“勤加练习的话,四个月吧。”
贺员外郎贺两位县丞商量了一下,问简穆:“你能每隔一天来一次长安县县衙吗?”
简穆立刻摇头:“贺大人,我家在宣平坊,国子监在务本坊,长安县县衙在长寿坊,您算算这个距离。”这三个坊连起来就是个大三角好不好!“而且我每隔一天,散学后还要跟学长学习雅言,要三刻钟!”
贺大人看着简穆:“你的雅言已经说的很好了。”
“不能和大人比。”简穆看着几人的样子,又小声补充:“之前我每日散学,除了学习雅言,还要和我弟弟去书楼抄书,我可以隔一天给两位画师上一次课,但是,我不能在路上花那么长时间。”
几人一阵无言:我们家的小子怎么就没人家这么用功啊?!
简穆的本意是,几人听见他的话,干脆让两个画师去国子监或者去他们家找他,结果,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贺大人对着简穆说:“那你每隔一日午时来刑部吧,吃完午食再给他们上三刻钟的课。放心,刑部的饭比你们国子监强多了。”
简穆:不过,工部总比长安县县衙好多了,简穆只能答应了。
贺员外郎还得先给简穆去申请进入皇城的令牌——这也是他们之前希望简穆去长安县县衙的原因。
事情商量停当,简穆还被留在长安县县衙吃了一顿午饭。等到简穆匆匆回到简宅,刚刚踏入院门,就看到大姑母和简怡两个一人一边半躺在屋檐下,两人中间摆着一套精美的琉璃杯盏,杯壁还挂着水珠,里面肯定是冰过的甜汤。
简穆难得嫉妒,给大姑母问好后,就把简怡从躺椅上挤走,霸占了他的位置,简怡敢怒不敢言,只能又叫人搬来一把,躺在了简穆的旁边。
简宁等他们折腾完了,才问简穆今日情形,简穆简单说了一遍,之后才和大姑母说:“说是教人,我自己也得重新学一遍,而且,如何根据别人的描述就画出某个人才是重点,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简宁颔首:“你在画上有天赋,也肯用功,但我至今没发现有谁能在这方面教导你。正所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你如今能发现新的问题,无论结果如何,都值得你去好好琢磨。”
“是,学生明白。”
简宁听简穆自称「学生」,不禁笑了:“简穆,你虽是去教人的,但画师地位低下,若有人与你说些不中听的,你也不必介怀,你只要记住政事无小事,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
简穆望着被框成长方形的天空,一朵形状怪异地云正慢悠悠地飘过,拂过面颊的风都似更柔软了些,简穆笑起来:“大姑母,您放心吧。就像您说的,能在画上发现新的问题,又是值得我思考的问题,我很高兴。至于别人,我又不靠他们吃饭……”
简穆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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