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收拾妥当,赵云已往从外祖父母那里回来了,见到炕上之屏,不觉一怔,随即看着雪雁一笑,夫妻两个小别胜新婚,是夜自有无数趣致。
次日一早,雪雁便觉得浑身酸痛,躺在炕上不起,忍不住瞪了赵云一眼。
赵云却有无限温柔,陪她说话,并说起南下之事,又叫人将带来的土仪礼物一份一份打点妥当,一会子亲自送往各处。
一时豆母来谢雪雁,赵云出去了,雪雁只得起床。
豆母一见雪雁,看她满脸□,不觉莞尔,也不笑她 ,开口道:“上回你已经亲自给豆子做了新衣裳,如何昨儿又送来?还送那样贵重的金项圈和金锁。”
雪雁笑道:“那是郡主赏给豆子的,你只管替豆子收着。”
豆母一惊,道:“怎么牵扯到郡主了?我们哪来的体面得郡主的赏赐?”
雪雁含笑说明,也只说自己救了侯保的玩伴,豆母听了,不由得连连惊叹,道:“原来那一起子拐子竟是你们先发现的,亏得县太爷对外面说是他的大功。”
雪雁笑道:“原是县太爷带人去抓获,此言未尝不可。”
豆母道:“那也不能抹杀了你们的功劳才是,真是叫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此事既然我知道了,多谢你了,我就先回去了,闲了再带豆子找你说话,这会子豆子还没起呢,昨儿见到新衣裳金项圈,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半夜才睡。”
雪雁意欲送她出去,豆母笑道:“你先歇着罢,快别出来了。”
说着,一笑而去,羞得雪雁暗恨赵云昨日太过折腾。
过了几天,西山的地租果然送了过来,乃是纹银五百两,并几样野味,别无他物。
赵家的地因不必交税,故一亩地收租一两,额外还有牲口粮食等物,雪雁却是交税的,签契时便交代说不必预备东西,只折变银子,故只有每亩一两银子。
比起紫鹃父母为紫鹃收租是一亩地二两银子左右,雪雁已是极为厚道了。
雪雁年下十分忙碌,将年礼打点出来,一份一份送去,黛玉和赖家必不能缺,尤其是黛玉的乃是重中之重,忠顺王府和宁安郡主府也要送一份,东西不多,心意送到便是,还有荣国府,近来荣国府贾赦贾政丁忧,阖家守孝,都不大同外面来往,黛玉也不大上门,毕竟有所忌讳。京城各处送过了,然后是韩家和本家长辈,雪雁都打点得十分妥当,另外知县太太来过一趟,也得送一份过去,各处都有回礼,收起来时又是一番忙碌。
好容易料理妥当,已经是一月之后了。
雪雁尚未来得及清闲,便听说京城郊外有几处大雪压塌了房子,另有各处也有雪崩,不但压塌了房子,还伤了几处生民,庄稼也不知好坏,赵云连忙亲自过去安置。
过了几日,赵云打发观月来告诉雪雁雪灾景况,竟是十分险恶。
雪雁不及听完,道:“谁没个遭难的时候,能尽些心力便帮衬一把,家里有不少药和粮食,你一并带过去一些,先安置了佃户,若有需要银钱的时候,只管来告诉我,我也不小气。若是今年庄稼实在不好,明年免些租子也是理所应当。”
观月听了,依言料理传话。
赵家门下的佃户听了,对于赵云夫妇都感激不尽。
长乾帝此事已命人赈灾,吩咐户部暂且将从荣家等官宦家中抄出来的银子用来赈灾。
一时之间,城中粮食价钱飞涨,一升米竟从一二月前的七文钱涨到了二十文钱。
又因许多灾民在家中无处安置,纷纷涌到京城,原来雪崩之灾反以京城近处十分厉害,但凡是达官显贵到了这时候都不能袖手旁观,各家各户纷纷搭棚熬粥济贫。
周家自也如此,在街头施粥,周夫人吩咐道:“都给打起精神,下人媳妇子在家里蒸馒头,用今年的新面,管事小厮在外面看着粥棚,粥也用今年送来的新米,须得熬得浓稠些,插了筷子不倒,不许稀汤似的见到人影。”
黛玉道:“今年正好南边送了米面柴炭,横竖咱们家现今吃不完,也用来赈灾罢。”
周夫人忙道:“那是你的梯己,哪能如此?”
黛玉微微一笑,道:“咱们家尽心尽力,我也是咱们家的人,到了此时,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家里的私房的?有东西,就不必采买了,岂不是好?我也是积德呢。”
周夫人同意了,他们家今年进项虽多,可是若不顾一切布施,反是自己明年不好过了。
黛玉又道:“不知道灾民都住在何处?”
周夫人听她一问,也不知道,忙问来报信的管事媳妇。
管事媳妇答道:“或是蜷缩于街头,或是栖身于破庙,但是因是天子脚下,城中哪有什么破庙?故多是蜷缩于街头,这样冷的天,冻死了不少人。”
黛玉微微皱眉,向周夫人道:“咱们家的院子都没有空着的,不如咱们寻一处地方,吩咐人搭个棚子,四面用稻草和泥糊上,只留窗户透气,里头厚厚地铺上稻草,然后多多布施一些炭火,叫他们在其中取暖,总比冻死了强些。”
周夫人听了这话,却叹道:“虽说如此,却未免太过扎眼,咱们便成了众矢之的。”
站得越高,行事越得小心翼翼,作为臣子的名声怎能盖过朝廷?便是如今布施,也是大伙儿都如此,他们方在其中多用些心思,布施的是实心的馒头和浓稠的米粥,比别人家厚道些也不会引人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