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道:“先是甄家,后是荣家,然后是四王八公,圣人一忍多年,逐渐发难了。”
赵云点头笑道:“正是,怕这一二年京城中端的是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世家衰败,也不知道多少寒门新荣,因此你平素也得小心些,宁可远着荣国府些儿。”
雪雁含笑道:“你放心。”
赵云知她懂得分寸,便不再多说。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黑透了,夫妻二人只练了一回字,便早早歇下。
次日一早起来,窗外一点微雨,洗得院中花木十分干净。
闻得前头读书之声朗朗,雪雁待赵云给自己画完双眉后,推他一把,道:“学生们都来上课了,你还不快些儿用饭过去。”
赵云笑道:“不急,叫他们多念一会子。”
说着,走到门外,拿着竹剪刀撷了一枝夫妻蕙回来与她簪在鬓边。
雪雁每日都由他画眉,然后撷鲜花簪鬓,已经习以为常,遂又插上一支碧玉簪,并两朵小小的珠花,穿上白底绣红牡丹的对襟褙子,系上石榴红绫裙,越发显得颜如玉,唇如樱。
小兰和翠柳端上早饭,不过是粥、馒头并几样清淡小菜。
寂然用毕,赵云草草漱完口便先去前头看着学生们,雪雁则是慢条斯理地漱口,又拿着牙刷蘸着青盐擦了擦牙,正在此时,忽闻得前头通报说江太太来拜。
江太太的次子江赫娶了赵云的堂妹赵容,江家也是八景镇有名的富户,雪雁念及于此,忙命人请到前厅,自己漱完口重新收拾一下过去。
见到雪雁走进来,袅袅婷婷,风姿万千,江太太满目赞叹,忙站起身,满脸堆笑,说道:“不知我们冒昧来访,是否打搅了府上的清净?”
雪雁笑道:“太太过来,寒舍顿时生辉,哪里说什么打扰?”一面说,一面请坐,又叫小兰沏茶上来,方看向江太太,只见她还带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眉清目秀,十分俊俏。
寒暄过后,江太太送上拜礼,又命那男孩拜见雪雁。
小兰见状忙拿了锦垫过来,雪雁却疑惑道:“江太太这是何意?”
江太太道:“这是我长子家的大孙子,单字一个淼,今年七岁,也读过几本蒙学,倒还伶俐,特地带他过来,想拜在赵老爷名下读书,不知是否愿意收了这个学生?”
江淼给雪雁磕过头后,用力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雪雁,一脸期盼。
雪雁听了笑道:“府上家大业大,难道还请不到好先生?我们家老爷只是教学生读几本书认得几个字知道些道理,常常有要事出门,三不五时地给学生布置功课,叫他们在家中自学,也常放假,江太太送孙公子来,恐我们耽误了他的前程。”
江太太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样人家,还说什么前程,没的让人笑话。”
雪雁一怔,随即想到江老爷似乎是商贾出身,直到江赫兄弟几个方以耕种为要,不再跟着父亲料理生意,饶是如此,他们家也不能参加科举,唯有三代以后才能读书科举
江太太愁容满面,道:“按理,不该来打搅的,只是我们家虽有几个钱,镇上却都知道我们老爷是行商的,大概读书人家心里都不大瞧得起,更难请到好先生教导淼儿读书,虽也有几个穷秀才因一时衣食无着方委身屈就,但是他们这样的人,我们着实不放心。我们也并不盼着淼儿考科举,只想让他随着赵老爷读几本书认得几个字明白一些道理。”
雪雁笑道:“难道咱们镇上的私塾都不肯收孙公子不成?镇上不收,还有县城里,县城里不收,不是还有京城里?”
江太太苦笑道:“镇上虽也有私塾,可哪比得上赵老爷的学问。我们家在镇上有些根基,去了县城,乃至于京城,那样尊贵的地方,哪有我们踏脚的道理?又恐淼儿一个商人之孙上学受委屈,我们老爷平常在县城做生意,一年到头被盘剥的好多着呢,近几年我们老爷不大做买卖了,归家做个田舍翁,方略好些。”
雪雁沉吟片刻,道:“府上不曾加厚束脩?倘若出的钱多,想来有许多读书人愿意教导孙公子读书。”
江太太摇了摇头,道:“为了钱如此,我们老爷反而更加担忧了。”
雪雁赞同,看了江淼一眼,招手近前问了几句话,不过是几岁了,读了什么书,认得多少字,见江淼言辞清楚,谈吐有致,心里便生几分喜欢,况她素知赵云并不在意学生出身如何,皆是免费教学,便道:“既然府上有心送孙公子过来读书,同我们老爷说一声便是。”
江太太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雪雁叫来观月,道:“带江小公子去见老爷,问问老爷愿不愿意再收一个学生。”
观月听了,便知端的,笑道:“大爷何曾在意过这些,只要江公子不嫌大爷教得不好,过来上学便是。只是学里的学生们都上了不短的时间,怕江公子跟不上。”
雪雁道:“江小公子颇读了几本蒙学,不是一字不识,你快带过去,回来告诉我。”
观月答应一声,果然带了江淼过去。
赵云正在检查学生们的功课,或是看其字,或是观其文,或是听其诵,见观月带了江家的长孙公子过来,摆手叫学生停下背书,道:“带他过来做什么?”
观月笑道:“江太太带了江小公子过来,想拜在大爷门下上学,奶奶打发我来请问大爷的意思,若是大爷说好,回去就答应江太太日后叫江小公子每日过来上学,若是不好,奶奶就回绝了江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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