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小兰道:“我们姑娘已经由林姑奶奶做保山,定了一位举人老爷,近日就要来提亲呢。”
探春闻言忙道:“竟是林姐姐做的保山?恭喜,恭喜。”
雪雁素知探春亦忧她自己的终身,不好过于炫耀,只谦逊两句,便告辞去看李纨。
李纨的消息比之探春得到的还早些,因她同黛玉交好,自己母子也得雪雁出过主意,因此为她感到欢喜,细细问了赵家来历和赵云人品,点头笑道:“这桩亲事极好,你嫁过去也自在,若是太好了反而是你受气。”
雪雁听了,微微一笑。
李纨叫素云拿出两匹绸缎来,道:“你小定时我去不得,出门子也不能过去给你添妆,今儿先给你两匹料子做衣裳,咱们家的总比外头买的强些。”
雪雁忙推辞道:“这如何当得?不像是来请安,倒像是来要东西了。何况我不缺这些。”
李纨笑道:“不过是几两银子的料子,值什么?你不嫌寒酸便好。”
雪雁知道当下寻常绸缎皆是二两一匹,宫里上用的绸缎也不过是二两、三两、五两,还不如一匹九两的毛青布贵,这两匹料子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两银子,但于李纨而言已是极为难得,闻听此言,只得道谢收下,决定将来荣国府落败之际,自己多帮他们母子一把便是。
又去凤姐房中走一回,同小红说了几句话,小红想起贾芸,羡慕雪雁早早放出去定亲。
雪雁知她心意,因悄悄道:“你今年也有二十了,二奶奶说什么放你出去?”
小红低声道:“等二奶奶平安生子以后再求恩典,这些年我对二奶奶忠心耿耿,看在我的忠心上,二奶奶想来能放我出去,大约明年罢。”
雪雁笑道:“也好,你年纪比我还大两岁,早些出去正经。”
小红脸颊一红,推她道:“你也来说促狭话,难道你有了人家,就盼着别人都有不成?”
雪雁因素喜小红心机手段,往常住在荣国府时,私下与她颇有来往,言谈上便不顾忌什么,笑道:“你还哄我呢,几年前园子里的事儿当我不知?如今芸二爷等着你没有说亲,可见是真心实意,你莫辜负了才是。”
小红叹了一口气,道:“总得出去了才好。”
雪雁也知须得出去这段手帕相思方得以缓解,安慰了她几句方告辞,回到贾母房里,和鸳鸯一起代替贾母和赖嬷嬷同两个年老的嬷嬷抹骨牌,晌午同赖嬷嬷坐车回家。
傍晚赵家果然请媒婆执雁求亲,因先前早得了黛玉之意,赖家并未如何为难,只问了许多男方家事,然后故意犹豫了一番方应了,以示自家女儿的尊贵。
次日赵家忙着又请媒婆执雁送礼,拿回雪雁的庚帖,卜了吉凶后定在十月初八文定。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赖嬷嬷忙督促雪雁做文定时用的针线。
雪雁先前经历过黛玉的婚事,于三书六礼过程十分清楚,且她也见过赵云,不必量身便知其尺寸,遂在家用心做起针线来。
小定时,黛玉亲自坐车过来,雪雁不过是个丫头,荣国府并没有来人,其余便是赖家相好来往的人家,几时见过黛玉这样身份的人,故都十分奉承。
赵云没有父母,来的便是祖母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为了今天打扮得十分体面,穿着绛色缎子袄,勒着镶珠抹额,眉发灰白,面色红润,黛玉见她慈眉善目,举止不俗,不似刻薄尖酸之人,便先放下心来。
赵老太太自打进了赖家,便觉得满目繁花似锦,处处锦绣成堆,凡是一草一木竟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不是听赵云说过赖家乃是荣国府门下的奴仆出身,只当是哪一户侯门公府了,其房舍轩敞壮丽,实是惊人骇目,赖家已是如此,不知荣国府又是何等富贵?
黛玉和赖嬷嬷同赵老太太寒暄了几句,吉时一到,命人请雪雁出来。
雪雁穿着二色金大红百蝶穿花的对襟褙子,更显得发如乌木,肤似凝脂。
见到雪雁,赵老太太忍不住满目赞叹,本来打听说她好,以为极好,没想到本人比打听到的更胜几分,当着黛玉的面儿连连称赞了几句,送上文定之礼,乃是赤金打造的金镯子金戒指金项圈和衣裳衣料,赵家虽比不得赖家,也不缺这些,并将一枝金钗插在雪雁鬓边。
赖嬷嬷回了礼,赵太太忙收了。
礼毕人散,黛玉尚未离开,叫紫鹃带人送上十二匹绸缎绢纱,并两箱衣服,含笑对赖嬷嬷道:“我别的没有,只衣料多些,拿几匹过来给雪雁做衣裳当嫁妆,那两箱衣服都是先时家中留下的好衣服,并未上过身,我拣了几件冬衣给雪雁,叫她能着穿罢。”
赖嬷嬷忙道:“家里已经给雪雁预备嫁妆了,如何能让姑奶奶破费?”
黛玉笑道:“雪雁跟了我一场,明儿我还得过来给她添妆呢,这算什么破费?”
说完,又对雪雁道:“衣料里有一匹大红的料子,原是织造府出来的,你也知道,当初我用了别人给的衣料绣嫁衣,我这衣料虽不及那个,眼下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你就用这个绣嫁衣,比别的强些。”
雪雁自来不同黛玉疏离,何况也知道黛玉出嫁之时的嫁妆里带足了二三百匹绸缎,有周家下聘的,有贾母配送的,有亲友添妆的,并不缺这些,便答应道谢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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