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母并不问她荣国府里处境如何,只问她平时做什么,黛玉如实回答。
听了几句过后,桑母微微皱眉,道:“闺阁时,赏花取乐吟诗作画原是该的,只是管家理事出门应酬的手段不能不学,府里可有教导?学到哪里了?”
黛玉低头道:“只看过几日账,管家还过得去,只是外头的应酬就不甚好了。”
她言语轻柔,并没有说荣国府里无教导。
荣国府里的大账目不会有让她看,恐怕还有不希望她会算账呢,所以她看的不过就是一些琐碎的小账目,凤姐管的就是这些,她不识字,偶尔彩明不跟前时,就央黛玉给看一回算一回,饶是如此,黛玉也能从这冰山一角看出荣国府里的入不敷出。
桑母登时有几分心疼,黛玉今年十二岁了,别家的女孩儿这时候纵然还没定亲,也早就开始习学这些本事了,不想荣国府竟没为她着想。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此时桑母仍不免有些生气。
容嬷嬷先前已拜见了桑母,她身份不同于雪雁等,桑母跟前设了一座,乃笑道:“史太君除了宫中和几家王府以外,概不出门,全靠二舅太太和琏二奶奶料理,史太君既不出门,们姑娘自然不能出门。久闻舅太太年轻时的风采十分出众,如今过了寿,越发有经验了,若能传授们姑娘一星半点,不但是们姑娘的福分,而且们姑娘一辈子都受用不尽呢!”
被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这样恭维,桑母笑得合不拢嘴,道:“都听说了,这些日子,这表外甥女儿全赖嬷嬷的教导。青儿媳妇,快给嬷嬷倒茶。”
徐氏笑着从丫鬟手里端过茶递给容嬷嬷,容嬷嬷忙起身连称不敢。
桑母道:“如何使不得?嬷嬷就受了罢。”
容嬷嬷方告罪两声,接了茶,复又坐回原位。
桑母看着黛玉,柔声道:“外祖母只顾着偷懒,可静不下来,这次回来,少不得办两日酒席请过来告诉他们回京了,到时候接过来,不许不过来。”
黛玉一听,便知老家是要教她应酬交际的手段,忙拜谢不尽。
雪雁和容嬷嬷听了,不由得相视一笑,虽然早就猜测到桑母有可能会带黛玉出门,但是听她明说两才放心。
桑母看眼里,暗暗点头,林如海信中说雪雁此极忠黛玉,果然有几分意思。
她摩挲黛玉一回,忽然吩咐徐氏道:“今儿姑姑怕是留不得,但是将来是要留姑姑住下的,给姑姑好生收拾一座院落出来,就正房旁边的小跨院里,东西摆设咱们家姑娘的份例上再添几分,摆什么东西也问问姑姑的喜好。”
徐氏会意,忙道:“早先接姑姑来住时,已收拾了一座房舍,却不老太太那边,既然老太太说了,那就将老太太旁边的听雨轩收拾出来给林姑姑住。”
桑母点了点头,颇为满意。
徐氏心神一定,对黛玉含笑道:“听雨轩当年是老姑太太住过的,几经修缮,到底和从前有所不同了。姑姑住下,带姑姑去看摆设,若是不喜欢,只管告诉。”
黛玉忙道:“客随主便即可,何苦再费工夫。”
徐氏笑道:“岂不闻以客为尊?”
说毕,请黛玉去看东西,桑母留容嬷嬷说话,只雪雁和几个丫头跟了过去。
那件屏风和珊瑚盆景现今放桑母的厢房里头,徐氏携黛玉过来,道:“这是老太太带来的东西,做寿时乐善王府送的。”
说完,她就细细打量黛玉的神色,却见她并无异样。
林家许多东西黛玉都不曾见过,没有认出来,紫鹃就更不知道了,唯有雪雁目光霍然一动,嘴唇翕动,终是忍住了。
她去过林家的库房,手里拿着林家几代主母的嫁妆单子,曾经细细研读过清单,上面除了一些绫罗绸缎不耐用的东西没记外,余者珍贵之物她都记了个七七八八,一眼就认出了这件屏风是黛玉祖母桑氏最珍贵的陪嫁之一。
徐氏诧异地看了雪雁一眼,何以黛玉无所觉,她倒像是看出了什么?
正沉吟间,黛玉已道:“雪雁,怎么了?”
雪雁轻声道:“这件屏风是咱们家老太太的陪嫁东西,那个珊瑚盆景儿虽不是,却也咱们家见过,想来亦是咱们家的,只不知道如何成了乐善王府送给舅太太的寿礼。”
黛玉闻言登时一呆,紫鹃脸上亦变了颜色。
半晌,她方回过神来,看了看屏风和盆景,又望向徐氏。
徐氏脸上不动声色,假作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老太太上了年纪,竟没认出来,若真是老姑太太的陪嫁东西,就由姑姑带回去,也算是物归原主。只是们家还罢了,若是送到了别家叫知道了,传出去恐怕不好呢。”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心中酸楚难耐,道:“表舅母之赐,原不该辞,然而送给表舅母才算是物归原主,这两件东西还是摆表舅母房中罢,小儿压不住这些,更不必带走。”
一旁雪雁不住点头,带走还不是便宜了荣国府?
没有林家全部的财产,荣国府的捉襟见肘比原著提前了二三年。
想到这里,雪雁能推测到,林家全部的财产,竟然只够荣国府几年的花销,当然其中最大的一笔便是建造省亲别墅,这花销也未免太大了。
徐氏管家算账时黛玉侧,雪雁同,所以知道桑家一年的花销,除去情往来,这些都是有来有往,虽然花去了一些,但也得到了许多,所以一年满破费不到一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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