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暗暗点头,道:“先前姑姑守制,咱们不敢打搅,如今除了服,下回我再去接姑姑,姑姑可别说不来。我们老太爷说,咱们两家是几十年的老亲,老太爷又是姑姑的亲表舅,很该多多走动,万万不能生分了。”
徐氏说桑隆老元帅的话时,黛玉立即站起身听着,道:“大表舅舅一番苦心,黛玉铭记在心,只怕你们府上太忙,我反而不好太过打搅。”
别人虽有好意,但是黛玉终究要以别人家的行动为重,不能为了走动反而给人添烦恼。
徐氏一怔,倒是有些心疼黛玉的小心翼翼,真不知道贾家是如何待她的,竟谨慎到这个份上,怪道祖父信中大不放心。想罢,忙请黛玉入座,笑道:“姑姑太小心了,老太爷和老太太若是知道,定然怨我不曾款待好姑姑。”
黛玉道:“今儿我来,就觉得宾至如归,表舅舅和表舅母若说你,我替你分辨。”
说得众人一笑。
徐氏又道:“姑姑日后有什么打算?”
黛玉微微一怔,然后道:“我一个女孩儿家,能如何打算?由着外祖母做主罢了。”她不知道她将来终身如何,她也无法自己给自己拿主意,名正言顺能为她做主的只有贾母一人,等贾母去了,轮到的是贾赦夫妇和贾政夫妇,不是桑家。
雪雁曾经跟她说过,暂且熬两年,虽然贾母过于偏执认定了她和宝玉,但是幸亏有她在上面压着,不然其他人随便给她说一门亲,不知好坏,怕那时她的处境反比现在还不如。
现在她知道父亲都为她打算好了,可是她以前终究不敢报以十分希望。
徐氏沉吟半晌,知道她的意思,遂道:“我们老太爷说,姑姑放心在那里住,日后常来咱们家走动,有老太爷在,不会叫姑姑吃了亏。”
黛玉又站了起来,听完后,面上带了一点踌躇,问道:“不知表舅舅是否受了先父之托?”
徐氏眼里添了三分赞许,好聪慧的姑娘!
然后她便点头道:“老太爷说是受了表叔之托,叫姑姑只管放心。”
雪雁吃了一颗定心丸,黛玉又多了一份助力,这份助力不同于两位嬷嬷,这位老元帅可是林如海的亲表哥,黛玉的亲表舅,虽然比荣国府远,可到底还有血缘在,若真是有林如海的书信所托,荣国府给黛玉说的亲事不好,嫁妆不够,桑老元帅绝对有资格插手。
眼下只盼着桑老元帅能活得长长久久,至少要比贾母活得寿命长才行。
黛玉亦是感激不尽。
徐氏接她赏花是次,让她放心是主。
她和雪雁都不知道林如海有哪些安排,也不知道林如海是如何托桑隆老元帅的,但是听了徐氏的话,主仆二人的的确确是放下了大半的心,黛玉亦渐渐生出几分希冀来。
雪雁暗暗放心,黛玉本性不弱,有了希望,就会为自己打算了,之前花钱散漫,全然是因为不知林如海的后续安排,对以后有了八分绝望,现在一桩桩一件件林如海都想得妥当周全,想来黛玉明白其苦心后,定会振作起来,不再自怨自怜,沉溺于绝望之中。
因此回到荣国府的时候,二人面上仍旧带着残余的和笑容。
不想史湘云恰好来了,黛玉忙换了衣裳过去,姐妹相见,自有一番喜悦,听到湘云满嘴一个爱哥哥,黛玉便打趣道:“你又不是在金陵长大的,偏爱咬着舌头说金陵话儿,连个二哥哥都叫不出来,只管爱哥哥、爱哥哥的,一会子赶围棋作耍,可不就是幺爱三四五了?”
湘云道:“你还是这么个性子,专爱挑别人的不是。你纵然比世人都好,又有两个嬷嬷教着,也用不着见一个打趣一个。指出一个人来,你敢挑她,我就伏你。”
黛玉心中已经知道是谁,嘴里仍旧问是谁。
湘云便提出宝钗来,黛玉听了便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她,我可不敢挑她的不是!”
湘云笑道:“我这一辈子是比不得你了,不过我只盼着有一个爱咬舌头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这才现在我眼里头。”说完,转身就跑。
可巧雪雁掀了帘子进来,迎面撞上,连连后退了两步。
黛玉正追上来,见状忙问道:“可撞坏了不曾?云丫头,快过来我瞧瞧。”又问雪雁。
雪雁摇头道:“哪里就撞坏了?”忙来看史湘云。
史湘云定了定神,道:“我也不曾撞坏。只怪林姐姐,偏爱打趣人,人家说她,她又不依了。雪雁,你若是撞坏了,就找你们姑娘花钱请大夫给你瞧。”
雪雁听了,方想起原著上咬舌头这一段故事来。
她见黛玉虽然追上来了,却没拿湘云如何,便知她不是真心找史湘云算账,只是玩闹,便笑道:“若因我这么一下子,使得我们姑娘和史大姑娘两相罢手,我就没白撞这一下子。”
湘云瞅着黛玉,手指头在脸上划过羞她,道:“听听,你身边的人就是向着你!”
黛玉笑道:“我身边的人不向着我,难道还向着你不成?”
一旁的雪雁含笑不语。
她细细打量着这位原著中不曾直接描写过容貌的史湘云,虽然记忆里也见过史湘云,但是到底没有亲眼见过来得清楚,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原著会写史湘云的娇憨活泼,也写史湘云的鹤势螂形,独独不描写五官长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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