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刚要开口,偏有贾母打发人来叫黛玉去上房吃晚饭。
黛玉只得起身,道:“雪雁,你等着晚上我回来后再仔细说给我听。”只叫汀兰和淡菊跟着她过去,让雪雁留在家里歇息。
雪雁满口答应,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看完赖家给她的回礼,主要是赖嬷嬷给的一套金头面并尺头若干,头面包括发钗、压鬓簪、耳坠、镯子和戒指五样,极为小巧别致;赖大媳妇给的一身小毛衣裳并尺头蜜饯点心若干,李氏回的是一对金簪和两匹尺头,欣荣回的是四个金镯子,雪雁一看就知道这是府里打造的素面金镯,因体面丫鬟下人都嫌弃重而俗,遂弃而不戴。
这份回礼重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当然,雪雁自己送的礼也厚。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今年是头一回送礼,又是年礼,根本不必如此丰厚。
雪雁可没忘记凤姐初次见秦钟,给的表礼不过就是一个小金锞子和一匹尺头,尺头便是衣料,不是成匹的,而是一匹布料上裁剪下来的。南安太妃和北静王妃她们送给黛玉宝钗宝琴探春史湘云几个人的表礼也只是金玉戒指和腕香珠,那样才是合适的表礼。
雪雁的豪气也就这么一回,头一次不能让赖家小看了,日后的三节两寿,只需送些酒水点心尺头和自己做的衣裳鞋袜荷包即可,不然每次都送这么厚的礼物,卖了她都不够。
雪雁看罢,喜滋滋地想到算上贾母给的绿宝石头面,黛玉给的珍珠头面,贾敏的丧礼和林如海的丧礼时置办的两套银头面,她现在有五套头面了,余者金珠簪环也有不少,为了女儿林如海给了她很大一笔呢,前面两套头面有钱都未必能买到,逢年过节佩戴出去很能压得住场面,难怪荣国府里的贴身丫头打死都不想出去,这份收入真是让人眼红。
贾母和赖嬷嬷都是为了撑面子,所以出手很阔气,大大便宜了雪雁,可她没有信心再得第二次,黛玉是丝毫不在意,而且骨子里也有点儿贾母的好面子,不能让身边人失了身份,所以那套珍珠头面一出场,其珍贵直追贾母给的绿宝石头面。
雪雁想了想,找出一个小锦盒,将她跟欣荣说的金枝红宝梅花钗装进去,打算过两日打发人给她送去,虽然她之前说不肯要,但是人家既然夸赞过,自己也说给了,就不能不给。
一枝梅花钗和四个金镯子相比,前者一点宝石稀罕,后者分量重些,价值不相上下。
雪雁把玩了片刻,为了离开后更好的生活,黄金白银攒得越多越好。
晚间她陪着黛玉一处睡,只因黛玉要听故事,紫鹃便暂且挪了出来,搬铺盖时道:“雪雁,你可得长话短说,别叫姑娘睡得太晚了。”
雪雁笑着应了。
放下帐子,两人并头睡在炕上,黛玉催促道:“你快将你那故事讲给我听。”
“在这之前,我还有话告诉姑娘呢。”雪雁不急不缓地将赖嬷嬷的交代告诉她,末了侧头盯着黛玉的脸,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记在心里,毕竟这世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多少人明明清清白白,皆因这名声被人传得坏了,不得不去寻死。”
黛玉一脸疑惑地道:“这和我有什么瓜葛?值得赖嬷嬷如此郑重其事?”
雪雁闻言一愣,随即正色道:“怎么和姑娘没有瓜葛?我倒觉得祖母说的是金玉良言。姑娘你想,虽说是兄妹,到底是中表之亲,比不得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宝二爷本家的姐妹,年纪小时同吃同睡还罢了,如今渐渐的大了,宝二爷起居坐卧又没个避讳,常常在姑娘睡觉不请而入,若不是我们拦着不知道进来多少次了,知道的怎么说?不知道的又怎么说?宝二爷是个爷们,传将出去不过落得一句风流,可姑娘呢?可不是逼得姑娘去死?”
黛玉怔怔地望着她,问道:“宝玉常常和我们一处顽,对我们不好?可是却没有跟我说过,小时候住在外祖母房里时,一床睡一桌吃地长大,也没见谁说不好。纵是宝姐姐,平常说远着宝玉,去房里的次数还比我多呢!”
雪雁叹了一口气,她一点儿都不怪黛玉,而是确实没有人教导过她关于这些该避讳的事情,只能缓缓地道:“这是自然。姑娘听听我那个故事如何?”
“你说,我倒是真想听听。”原本黛玉只是觉得无趣才想听的,现在却想知道雪雁为什么跟她说应该远着宝玉,为什么如此赞同赖嬷嬷的提醒。黛玉此时虽未对宝玉情动,但是宝玉本身钟灵毓秀,温柔体贴,是荣国府里除了贾母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因此每次看到他和宝钗说笑,黛玉就觉得心里一酸,十分生气。
雪雁道:“从前,有个女孩子和姑娘一样,出自书香之族,钟鼎之家。可惜命不好,自小没了娘,在外祖母家住了几年,结果不久她父亲也病故了,在她父亲去世前,因她外祖母和她父亲信中有约,将她许给她的表哥,所以死后的家产都被她外祖母家派人带进京。因为她外祖母和她舅母有嫌隙,婚事没有明确订下。她外祖母极疼她,仅次于她表哥,常常吃穿坐卧都在一处,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是一对,连下人对外面说起时,也说他们是一对儿。”
黛玉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打断道:“这样岂不好?她无依无靠,若嫁给别人,没有娘家给她撑腰别人未必看得起她,嫁到她外祖母家,有外祖母,有舅舅,不会怠慢她。”黛玉觉得这女孩子很幸福,有外祖母疼爱,有舅舅依靠,有个的表哥做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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