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着脸看着丫头,道:“公子是主,阿蛮是仆,只有主子吩咐仆人做事的,哪有仆人对主子诸般要求的。之前阿蛮不是没有带你去见过王公子,若他想留你,早就留下了,不会把你打发到玲珑斋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谨守自己的本分,听从主子的安排,若是非得拧着主子的意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你现在只是暂时借住在玲珑斋,连王家的下人都算不上,还是不要有那么多要求了。”
马婆子这话说的虽有保留,但也十分的不客气。丫头瞬间红了眼眶,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声认错,然后便借口出去干活,捂着脸跑出去了。
等丫头出去之后,赵阿蛮才道:“奶奶,怎么说丫头姐姐都是为了照顾我才让我去求少爷带她一起出去的,您何必那么说她呢?”
“照顾你?”马婆子冷笑一声,道:“阿蛮呀,女人心,海底针。不要觉得她们对你好就是真的喜欢你。很多女人为了上位,为了荣华富贵,什么下作腌臜事都干的出来,连自己的亲姐妹都能忍心去害,还有什么能做不出来?你听奶奶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为丫头的事去劳动少爷了。少爷和丫头非亲非故的,能为她赎身并给她个安身的去处,全是看你的面子。少爷对你好,可我们不能得寸进尺呀。”
虽然不知道丫头想和他们一起出门和女人上位有什么关系,但王琪对他好却是真的。赵阿蛮郑重的点头道:“奶奶,我知道了。所以这次和公子出门,我一定得跟在他身边伺候。”
“可是去京城……”马婆子还是不愿意。
赵阿蛮继续道:“奶奶,你总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今年都十三了,总不可能一直在王家做小厮吧,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出去的。”
看着他无比坚定的眼,马婆子叹了口气,道:“也是,龙卧浅滩,总有一飞冲天的时候,你不可能在平遥县窝一辈子。不过你要答应奶奶,去了京城,要多听多看,不要太出挑。尤其是那些京城的权贵们,千万不要去招惹,最好连面都不要见。”
“奶奶这就多心了。”赵阿蛮笑道:“王家虽然富有,但毕竟是个商贾的身份,哪有什么机会见到京城的权贵?再说了,我不过是王家的一个小厮,有少爷在前面挡着,谁会注意我呀?”
“那样最好。”马婆子喃喃的道。
丫头红着眼跑出去老远,眼见马婆子没有跟出来继续数落她,这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的抹泪。
她和马婆子做了一年多的邻居,印象之中,这老婆子一直很随和,虽然话不多,见了面总是笑呵呵的,说话也是温声细语,从没见她红过脸发过火。没想到进了王家没几天,也跟着长脾气了。刚刚那话明里暗里就是在嘲讽她连王家的下人都算不上,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让她不要痴心妄想了。
丫头回头,愤恨的盯着马婆子的房间,只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可如今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还有一个赌鬼哥哥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等着,她当然不敢得罪马婆子。最关键的是,只有留在这里才能有机会接近王琪。左右一想,丫头只能先忍了。
又偷偷的哭了一会儿,丫头这才红着眼睛回了后厨。她本来在厨房帮着洗刷,听说赵阿蛮来了,便忙不迭的丢了手中的活奔了出去。如今出来久了,也不知道厨房里的抹布洗了多少了。
长顺他们一早就要做点心,而且数量巨大,用过的蒸笼抹布十分多,需要及时清洗,后厨便雇了几个粗使婆子专门洗涮。王生要求严格,凡是跟锅沾边的东西,务必得清洗干净,一点都马虎不得。想想也是,万一那些贵人们吃点心时,从嘴里扯出一根头发来,那该是一件多恶心的事。
丫头来后,王生便让她过来帮忙。一则洗抹布的时候有限,她可以有时间照顾马婆子。二来她毕竟在窑子里待过,又在街上闹了那么一出,名声不能算好。放在后厨,也免得让外面人瞧见多生是非。
进了洗涮房,丫头便感觉里面的气氛不对。有几个粗使婆子还凑在一起咬耳朵,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满和轻蔑。
前几日在街上闹得动静太大,肯定有不少人瞧见她被百花院的人拖走。虽然被及时赎了身,但总归在妓院里待过,肯定要受一些闲言碎语。丫头不想回家,除了躲避那个赌鬼哥哥之外,更不想被邻里指指点点。没想到刚来了没多长时间,就被这里的婆子们知道了底细。
太了解市井妇人的闲言碎语有多大的杀伤力,丫头心里犯怵,严阵以待的盯着眼前的婆子们,等着她们发难。
两厢静默了半响,一个年纪最大的婆子站了出来,道:“姑娘,你刚来不懂规矩,我们少不了要提醒你一句。这玲珑斋后厨里的抹布和蒸笼都是有数的,每人洗多少也有量。王总管要求我们半个时辰洗好,就是半个时辰,多一刻都不行。我们都是拿一样的工钱,干的也是一样的活。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得按着规矩走。”
原来是说这些事。丫头松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掉了下来。她心中不由嗤笑,这些老婆子也够斤斤计较的,不过是多洗几块抹布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丫头漫不经心的道:“我知道了。”
婆子们见她答的敷衍,沉着脸继续道:“你不声不响的跑出去大半个时辰不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分给你的活就得别人来干。我们多洗几块抹布不要紧,若是到时间洗不完,大家都要挨训。你是王总管亲自领来的,不计较那几个钱,我们可需要工钱回家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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