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辞的话前呼后拥挤到舌尖,赵荼黎到底掐了掐手心:殷老师真有空。
送我的演员再怎么忙也要挤时间的。
换作别人,这暗示足够明显了,但赵荼黎持续装聋作哑,不动声色地躲过了殷牧垣第二次试图扒过来的爪子。
楼陌曾警告过他,殷牧垣男女不忌,落到他手里好歹都是瞬息万变的事,前夜甜言蜜语第二天另觅新欢更是常见。赵荼黎彼时左耳进右耳出,他没把这当回事,敷衍了事,当真被对方找上来,却半分没有受宠若惊。
坐在殷牧垣车后,赵荼黎抬头看见后视镜里男人淡漠的眼,只觉得偶尔扫过来的目光除了玩味就是轻蔑。
他不动声色地埋首,给沈谣发了条消息:我回学校一趟。
对方很快地跟他说好,速度之迅捷他几乎要怀疑沈谣总是24小时手机不离身。只是赵荼黎自己都没发觉收到沈谣信息时不着痕迹的放松,被驾驶座上的人尽收眼底。
殷牧垣一笑,半分试探地问:女朋友来查岗?
没有。吝啬地迸出两个字,不知是在说没有查岗还是没有女朋友。
我还以为你早恋呢。
虽然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奇怪,赵荼黎现在却只辨认出了嘲讽,他把玩着手机避开那人的视线:同学来问我,什么时候到,他好等我吃饭。
不声不响地把沈谣卖了,暗道这可不是我不厚道。但说出这话后赵荼黎才惊觉他何时也学会让别人去误会的特殊技巧。
小黎,我以为你很聪明。说话与开车两不相误,赵荼黎听他的语气藏着后话,好整以暇地继续等,果然不多时殷牧垣没听到他的回应,再开口时就有些生硬,平时我对人不会这么好,一般人也不屑去照顾。
赵荼黎似笑非笑:谢谢殷老师照顾,您实在忙可以帮我放下去。
言尽于此,殷牧垣不再同他搭话,但也没有要放他下车自生自灭的意思。赵荼黎见他脸色高深莫测,道行远比他深,于是顺手拨了个电话给楼陌,说殷牧垣送自己回学校,听对方在电话那头不断地冷嘲热讽,心情居然变好了。
挂了电话,在后视镜里两道目光撞在一处,彼此都是互相晦暗地来往回合,化为有形大概能端起机关枪突突几下。
殷牧垣想,这不识好歹的兔崽子。
赵荼黎想,这见色起意的老流氓。
一路总算平安到达,赵荼黎从车里蹿出来都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匆忙地拎着包往学校里跑。他途中攒了好多冷汗,此时被风一吹,终于感觉神清气爽。
殷牧垣的车里香水味道太重,熏得他昏昏欲睡。赵荼黎倒不是害怕,他只觉得尴尬,第一次遭遇字里行间的所谓潜规则,虽然来不及挑明,心里到底是忐忑不安的。魔窟已经看不见,戏份杀青之后,赵荼黎戚戚地想,再也不和他合作了。
倒是突然忘记当初是谁把这个名帖放到他眼皮底下让他挑的。日后赵荼黎记起来,只把沈谣当煎饼果子那次事故一样,抓着他揍了一顿。
回宿舍时江久正在赶毕设,无比烦躁,手边满缸烟头,指尖还夹着一根,燃到半截,长长的烟灰掉下来,险些把键盘烫了。
而沈谣坐在阳台上,在有限的空间里最大程度拉远了和江久的距离。他坐得随意,一条腿垂下,背靠尽头墙壁,头发刚洗过的缘故,湿漉漉地贴在颊边,手头有本书,不时轻描淡写地翻两页,尽职尽责地巩固着他花瓶的人设。
赵荼黎放了包,原本计划是歇了脚喝口水便去找老师商量考试的事,这会儿无意中朝阳台上一瞥,正事刹那间从脑海中不翼而飞。
坐在阳台上的美少年眉头微蹙,大约是泡在了书页里走神。赵荼黎伸出五指在沈谣面前一阵慌时,那人明显怔忪,差点没坐稳,还好赵荼黎早有预料,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六楼阳台啊
也就他坐得巍然不动,仿佛是池畔亭台楼阁一般闲适。
你吓死我了。沈谣跳下来,做作地西子捧心接着凶神恶煞地横赵荼黎一眼,方才在对方眼中建立起的美少年形象顷刻间破碎一地。
坐那么高,小心摔下去。
光线好。沈谣爱恨就在一瞬间,须臾就又嬉皮笑脸了,小时候住的地方有个很大的阳台,挂了衣服之后里面的光被遮了一半,我就经常坐上去。
赵荼黎诚恳地说:你也是够熊的。
沈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我们大院满肚子坏水我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后来搬走了听说满院子的大妈高兴得放了次鞭炮。
他眉眼飞扬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放肆,却又别样惹人注意。赵荼黎皱了皱眉,骨子里某种奇妙陌生的情绪在飞快地滋长,他短促嗤笑后,竟阴阳怪气地说:令尊还没抽死你啊?
他没空管我。兴许是这么说太平面,沈谣片刻后补上一句,小时候爸妈都忙,是我哥带大的,沈诀舍不得打人。
一句话含糊地飞速掠过,赵荼黎脑子里却跟炸开了几个炮仗,轰隆隆一地残渣。之前听江久提过,正主亲口承认的感觉可比道听途说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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